第十三章 被人守着

黑暗里，我的听力十分灵敏。我知道，他没走，坐在旁边的床上。

　　心中的委屈包着怒火无处诉说，身边的男人又不知道是否可以信任。那种憋屈，让我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滚而下。

　　那人始终没有打开灯，任我在黑暗里流泪。

　　他不说话，却在我鼻子被堵之前，轻叹了一口气，递了一包纸巾给我。

　　这一声叹气犹如一把钥匙，打开了我紧锁住的情绪洪涛。

　　原本的只是浅吟低抽，下一秒，情绪的洪水冲破牢门，一发不可收拾。

　　我已许久不曾嚎啕大哭过，面对冷血的父亲，小的时候，我还会奢望自己的哭声，能换来他的半分心疼。

　　结果……

　　也大概是从那时，我便放弃了哭泣的权利。

　　再疼再苦，我都受着……期盼着自己能早日从那样的家里摆脱。

　　老女人的折磨我也可以受着，大不了，中考之后，我出去之后便不在回来。

　　即使是被卖，我也是逆来顺受，乖乖地听话。奢望着十年一过，我就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就仅此而已，难道都不行吗？

　　我的要求并不过分，只是想要个安稳的生活，不被别人打扰。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个可以说话的同伴，我也不想大雨中的落汤鸡一样孤立无助、寸步难行的生活。

　　这个要求高吗？难吗？

　　可为什么这个世界，对别人都难么温柔，只有我，他只有对我残忍！

　　为什么！

　　太久没这么放声大哭，我几乎用尽了我全身的力气，去嘶喊，怒吼……想要将心里压抑许久的阴郁都发泄出去。

　　更是有种渴望，是不是以前我太过沉默，所以老天爷根本就没有关注到我，才会忘记还有这么一个可怜的人，等着他安排幸福。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就像一个疯子，也不知道黑暗中的自己，像不像是一个从地狱爬出的人，就那么随心地哭泣……

　　许久……久到，我的声音嘶哑，眼泪再无半分，扭扯被褥的力气全无，浑浑噩噩地，几近昏昏欲睡的状态。

　　这我才知道，原来哭也是个力气活。

　　如不是隔壁床上的人清咳一声，我敢保证，再过几秒，我定然会进入梦乡。

　　他的咳嗽声，将我从混沌中惊醒。已经适应了黑暗，我转头看向那人，却瞅不清他的容貌。

　　对于他既不离开，又不对我那般，一时之间我竟也拿不准他究竟想干嘛。

　　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着在黑暗中还璀璨夺目的眸子，我有难么一瞬间的失神！

　　我第一次看到能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如同黑曜的琉璃。

　　大概是被我看羞了，他躲闪了我的目光，“你睡吧，我在这守着！”

　　声音温和好听，每一个字如同泉水滋润了我早就干涸的心。

　　我从没想过，居然会有人愿意守在我的身边，还是和我对立的人。在我的思维里，他和这层楼的其他人没有什么区别。

　　但，如今，他居然说要守着我。

　　即使不知这话当中有几分真假，但足以温暖我冰寒彻骨的心。

　　按理说，我应该心坚如石才对，但总是会因为一点点小事松动。

　　之前那个对我道歉的男孩也好，现在说要守着我的人也好……他们只是轻轻的一句话，却让排斥他人的我，有了想要亲近的冲动。

　　虽然已有半年之久，但我没有忘记那个叫安宇的男孩，领着同伴离开，却没有看我一眼的冷傲背影。

　　因为这，现在的我，只是迷失在那句话里一会，便跳回现实。

　　若只是片刻的温暖，那我宁愿不要。

　　温暖过后的寒冷，我一个人再也抵抗不了……

　　“你走吧，我……一个人……可以……”

　　声音一出来，连我自己都吓一跳，原来我的声音也可以这样冷酷无情。

　　大抵是没料到我会拒绝，那人愣了好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亦不再看他。

　　半响。

　　“我在门口守着，你大可以安心的睡！”

　　“今晚，我不会让别人再进来的！”

　　声音笃定，有力，像是誓言一般。

　　如洪钟之声，敲打在我心上，震动着我整个神经。

　　他果真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微驻足，“你要是害怕，可以随时叫我……”

　　随着他的话音，走廊上的感应灯亮了，他的头顶出现一个灯光的晕圈，立体的五官散发着光芒，在我看来高大有安全感的体魄，让我彻底沦陷。

　　或许，他真的是上天派来守护我的天使……

　　门被他关上，传来“嗑嗒”一声，而我还在刚刚那副画面中没有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