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凤明珠确实是死了,我用的,不过是凤明珠的身体而已。”一年前她从坟墓中爬出,穿过幽灵地狱到达寒月宫,出卖灵魂得到了这样一具美艳的皮囊。
凤明珠虽美,却没有灵魂。她换皮重生,用的便是凤明珠的身体。
洛七夏看着她,迟疑着问道:“阿妩,……你疼不疼?”
洛七夏的眼神干净无暇,那里面的关心显而易见。
阿妩一怔,她似乎很久没听到这句话了。这一年来,从未有人问过她,你疼不疼?
被千刀万剐,很疼,被万人唾骂,很疼,亲眼看到慕容家满门被屠,真的很疼。
可是即便是疼,她也必须忍着。只有这样,她才能活着出来向司空珩讨回她的一切。
阿妩无声一笑,“早就不疼了,倒是七七你,应该关心关心自己。”
“七七你,其实应该活不了多久了。”
洛七夏抬头看向她,眸中划过一丝惊讶。
而阿妩犹自未觉,从桌前起身,然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明日便是大婚了,到时候会有一场好戏,七七,快去睡觉。”
说罢,她便转身进了内室。
……
凤泱万人空巷,十里红妆铺路,这场盛大的婚礼虽比不上一年前慕容蓝依的那场盛嫁,但已经是声势浩大。
看来,南楚对明珠郡主还是十分重视。
铺天盖地的红,彰显着喜庆的味道,而在送嫁队伍到达晟王府门口却已经完全变了样。
密密麻麻的人群将晟王府团团围住,人们神色各异,有同情,有幸灾乐祸,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就要盖过婚礼的锁钠声。
“我就说嘛,像明珠郡主这样的女人,白送上门来也没有人要!”
“我呸!什么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我们晟王爷还不是不要!”
站在花轿旁的绿衣少女眸心一动,抬眸朝晟王府大门看去。
和外面声势浩大的送亲队伍不同,晟王府完全是大门禁闭,一个喜字也未贴,不见一丝婚礼的喜气。
走在花轿前面的喜婆脸色微僵,心中暗道不妙,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敲了敲晟王府的大门。
“有人吗?新娘送来了!”
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声,那喜婆的脸色更不好看,她干这行几十年,倒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喜婆拿着手绢讪讪的回来,对骑在骏马上的顾云箫道:“大人,这……”
顾云箫面色阴沉,司空珩此举,完全是给南楚一个下马威,到时候南楚失了面子倒是件大事。
不过……顾云箫的面色开始缓和下来,他也想看看,这凤明珠会怎么做?她,到底值不值得作为他和裳儿手中的一颗棋子。
若是有用还好,他可以派人在晟王府中保她一命。若是没用,他也只能让她自生自灭了。
这时大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小厮探头探脑的走了出来,“王爷吩咐,让郡主自己进去!”
在凤泱一般都是新郎扶着新娘下轿,而让新娘自己走进夫家更是闻所未闻。很明显,司空珩这是摆明了不承认这明珠郡主的王妃身份。
喜婆面色为难,“这……”
“无碍,把花轿抬进去吧!”站在花轿旁边的绿衣少女开口道。
喜婆脸上又青又白,“可是,哪有花轿抬进夫家大门的?”
“听她的吧!”顾云箫翻身下马,微凉的视线淡淡扫过绿衣少女。
既然司空珩不走寻常路,他们又何必跟他客气。抬着花轿进门,也算是保全了新娘的面子。
晟王府的大堂还是和寻常一样的装饰,没有宴席,甚至没有宴请宾客,实在冷寂的让人心惊。
花轿停在大堂外面,送亲队伍等了许久却没见到新郎出现。大概过了半刻钟之后一个抱着猫的少年绕过弯弯曲曲的走廊,步伐优雅的朝他们走来。
“真是不好意思,王爷公务繁忙,所以派我来迎亲。”
少年不缓不慢的开口,优雅天成的姿态让人看不出丝毫愧疚之感。
正安静站在花轿旁边的绿衣少女清澈的眸子划过一丝冷意,她是认得这个少年的,在皇宫当着皇帝司空复的面无所顾忌的切下美姬的头颅,手段残忍得令人发指。
他正是晟王司空珩的心腹,连皇帝司空复都未放在眼里的竹宣!
竹宣轻轻安抚怀中的猫咪,语气轻柔道:“不过这吉时是万万误不得的,不然就让小白代替王爷和郡主拜堂如何?”
空气中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回答竹宣的话。
“荒唐!”带着怒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众人一看,是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扶着一个中年男子缓缓朝他们走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眉目极为精致的紫衣少年。
那中年男子在场许多人都认识,是西凉的皇帝司空复,他身旁的女子是谢皇后无疑,而他们身后的少年是谢皇后的亲侄子谢流云。
司空复气的脸色铁青,“那个逆子呢,还不去找,朕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谢皇后立即连忙给他顺气,“皇上息怒,身子要紧!”
司空复猛地推开她的手,怒气冲冲道:“你看你生的好儿子!大婚之日把新娘一个人丢下跑了,有谁做的出来!”
谢皇后讷讷的退在一旁不再说话。
谢流云上前对他道:“姑父,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七哥,影一,还不快去!”
暗处的黑衣人立即领命而去。
竹宣看着他们唇角讥俏的勾起,漫不经心的梳理手中猫咪的毛发,幽幽道:“陛下,再不拜堂可要误吉时了哦!微臣的主意,陛下还是考虑考虑为好!”
司空复额头青筋暴露,“你这是什么混账主意?”
和一只猫拜堂,亏他也想的出来!
他看着顾云箫歉意一笑,“六郎,真是抱歉,朕肯定会好好罚那个逆子!”
“是吗?”顾云箫轻声一笑,“六郎怎么觉得晟王似乎不想和南楚休战?”
他的语气轻柔,却危险。
司空复面色一僵,若是因为这件事引起两国纷争,这实在不算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南楚的凤帝凤绫裳,是伊画的女儿,他也不想和伊画的女儿作对!
“六郎哪里的话!朕这是……”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竹宣打断,“陛下,今天可由不得你了,明珠郡主今日只能和小白拜堂!”
所谓小白,便是他手中的一只猫。
司空复闻言眼中怒意翻卷,“混账东西,朕今日就斩了你!来人啦……”
可是周围死一般的沉寂,竟是无人听他的话。竹宣慢条斯理的顺着怀中猫咪的白毛,优雅矜贵的如同贵公子。
“陛下,你想杀微臣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每次都……”竹宣欲言又止,嘲讽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司空复。
司空复暴跳如雷,立马要去寻把剑亲自砍了这个混蛋,而他身后的谢流云上前拦住暴走的他。
“姑父,身体要紧,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将司空复胸中的怒火浇熄了大半。
他回过头朝谢流云轻轻叹气道:“流云,阿珩要是有你这样懂事朕也会多活几年。”
谢流云不答话,一双静若沉渊的眸子直直的绞着竹宣。
而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上,红衣男子倚着树干而坐,极好的地理位置刚好让他将那里所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有趣。”红衣男子嘴角扯出一个妖异的弧度,墨黑泛紫的眸子却是看着那个绿衣少女,“不知道你会怎么做呢?丫头?”
虽然她易了容,他还是能将她一眼认出来。
毕竟这世上,只有他的丫头能够有那样干净的眼睛。
“吉时到了,请新娘下轿吧!”洛七夏淡淡开口道。
那喜婆为难的看向顾云箫,“大人,这……”
新郎都不在,新娘下轿子干什么,难不成还真想跟一只猫拜堂?
“听她的。”顾云箫淡淡道。
他话音一落,就有侍女上前掀开轿帘,但下一刻便大惊失色的惊呼出声。
“怎么会是这样?”
在场的人面色均是一变。却没想到那花轿里,竟是空无一个,除了一个身上缠着一只红绸的小狗,再无其他东西。
顾云箫清冽的眼中划过一丝惊骇。
只有洛七夏脸上神色未变,下一刻已弯腰将花轿中的小狗抱了出来。然后轻飘飘的道:“好了,可以开始了。”
她的眼睛清澈无暇,干净的没有丝毫杂质,谢流云看到她时只觉得她很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竹宣眸中一片幽深,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缠住洛七夏,“你家郡主呢?”
洛七夏看着他似乎淬了毒的眼神纯净无暇的一笑,“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郡主说你们王爷实在不配和我家郡主拜堂,所以还是请了小灰来帮忙,而且我家郡主还说……”
洛七夏语气一顿,“贱人配狗,天下无双。”
那笑容太过美好,即便是这样普通的面容却难以移开视线,众人均是一怔,什么时候,一个普通的丫鬟也有了如此的魅力?
谢流云看着她一怔,他怎么觉得此时的她,太像夏夏?
那个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小女孩,是他此生最珍贵的记忆。
而竹宣眼神阴鸷的看向她,这样的眼神,和那次害他受伤的荷衣少女一模一样,正是他此生最厌恶的眼神。
他想将她的眼珠,一颗一颗的挖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