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秘密，即使喝醉时也不会透露，那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偶尔在心中默念——若离，如水滴穿石的声音，念着念着，仿佛一颗心真的被磨穿，只剩空荡荡的落寞。

　　究竟是从哪日起，我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有着异样的感情？

　　记得那日与九叔一同拜访她，在一家叫紫烟阁的青楼，笙歌迤逦中，我看见她一身男装，锦带飞扬，被一群男子围着，她对他们笑，虚假而骄傲。

　　世间竟然有这样的女子，见怪了父王那些温柔娇媚的妾室，真不知道原来女子也可以如这般，神采绝艳，灵气*人。

　　九叔让我叫她姑姑，背后还暗地告诫我，不许打这个女子的主意，我当时暗笑，王府里美人如云，我又怎会有兴致和一个青楼女子纠缠。只是面对她时，一向自如的我竟然变得如同不谙世事的少年，几乎不敢与她四目相视。那是很美的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带着毫不掩饰的锋芒和桀骜，笑起来时，又如弯月，流光溢彩。

　　偶尔会幻想，某一日这双眼睛会为我而欢喜，悲伤，会专注地看我，就如对待自己所珍视的东西。

　　但这世上，有些人只远远看着就好，就如曼陀罗，美则美矣，离得近了，便是至毒的药。

　　或许这样就够了，明明灭灭的灯火下，远远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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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告诫我，成大事者，必先学会舍弃，而要舍弃，就需心狠手辣。

　　我做不到。

　　虽答应助他登上皇位，却不愿因此伤害九叔的性命，想不到兄弟亲情，在父王眼中一文不值。

　　看着父王搜罗的所谓九叔“通敌叛国“的罪证，我默然无语，他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是他的儿子，我又能做什么。他许诺我，助他登基为帝，我便是一人之下的太子。

　　太子的尊荣？我能拒绝吗？

　　成王败寇，放手一搏吧！

　　翻手为云覆手雨，先是意气风发的七叔“结党营私，妄图*宫”，再是手握重兵的九叔“通敌叛国”，两个最受器重的皇子伤透了皇爷爷的心，于是被贬的被贬，幽闭的幽闭，朝中权臣纷纷向我们靠拢，登基大业指日可待。

　　我以为可以松口气，就作出将九叔贬为庶人的提议，他是逍遥惯了的人，怎能忍受幽闭于天牢，毫无自由的日子。

　　父王却毫不犹豫地打断我，他将一把镶满宝石的匕首交到我手上，扯起嘴角毫无温度地轻笑，转身离开。

　　“父王，我……”匕首掉落在地上，脆响声刺耳。

　　长这么大头一次觉得怕，就算是带着手下心腹杀人灭口时，也没有这么慌乱过。

　　他要我亲手杀了九叔，陪我一起长大的九叔……

　　我做不到。

　　“你不去做，自然会有人去，那时候，他恐怕不会那么轻松地上路。”父王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耳中，我怔了怔，捡起匕首。

　　“孩儿领命。”我能说的只有这几个字。

　　九叔，不要怪我，我会尽我所能，如果天意如此，不要怪我。

　　牢狱中，冷然旁观一场闹剧。先是堂而皇之地审讯九叔，暗自却命心腹“刺杀”他，不放心的父王又派来杀手，于是几方交手，趁混乱中让九叔逃走。

　　所幸父王没有怀疑，只是命我亲自追杀，还加派了眼线在我身边。

　　一路奔波追随，终于使出那招偷梁换柱，替九叔找了替死鬼，让九王爷这个身份随着熊熊烈火灰飞湮灭。

　　注视中眼前坍圮的破庙，火势映得一切影影绰绰，火光中，我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向我奔来，她跑得太急，以至于一头青丝凌乱不堪。

　　“若离姑姑。”我叫她。

　　她似乎是在恨我，那双动人的眼眸中只有愤怒和哀绝，她说，从此世上没有你的若离姑姑，她说，你自是高高在上，我不配。

　　不配？是我不配吧，生为皇室子弟，没有所谓的江湖道义侠骨仁心，从小就学会的，只是尔虞我诈自私自利。

　　我不知自己是否露出一丝苦笑，看着她脆弱无依的样子，狠心带着手下离开。

　　误会吧，这个真相最好只有我知道，扪心自问，我不是丧尽天良的人，我没有杀了我的九叔。

　　九叔，从此天高地远，尽情逍遥吧，抛掉九王爷的身份，脱离皇室的束缚，对你来说，是否也是种幸运呢？

　　只是九叔，为何你不教会我情为何物？为什么身边美人无数，而我却感觉不到快乐。还是一开始就错了，我不该与你驾着马车在池州城横冲直撞，不该遇到那个神采绝艳的女子，不该与她结交，不该叫她一声“若离姑姑”。

　　乱了，全乱了，

　　夜深人静时，东宫的凝碧池涌起波澜。

　　错了，全错了，

　　午夜梦回时，清冷的夜色中出现她孤傲的侧影……

　　而她，又会在哪，陪在谁的身边，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为谁而欢喜、忧伤，为谁痴缠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