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肩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肤色白皙,匀称结实。
若离恍惚了一下,凑过去看,三道淡淡的疤痕隐在那里,若有似无。
好得这么快?!她惊叹了一声,下一刻,咧嘴笑起来,是他,真的是他,神秘主公。
尘埃落定,若离满心的疑问都解开似的,只觉得豁然开朗。她伸出手,轻轻替他拂开遮住脸颊的乱发,定定看着他。不浓不淡的长眉,平素疏淡的双目紧闭,微薄的唇,睡着时也是淡然的模样。水无痕,原来与你相识这么久。
那双好看的眉毛突然蹙起,嘴巴嗫嚅着不知诉说什么,若离俯身过去,只听他无助的低吟:不是,不是爹,娘,不是他……
若离轻拍他的胳膊哄道:“睡吧,没事,没事了。”
前半夜还算安稳,后半夜冷玉涵却突然浑身发汗,缩着身子发抖,若离点起蜡烛一看,见他一脸细汗,一只手按着胃部,脸色白得吓人。知道他是空腹喝酒,又吐得不彻底,酒气散不出来,可是现在三更半夜,所有人都歇了,也不好冒冒失失去煮解酒汤。
“忍耐一下,睡一觉就好了。”若离替他擦汗,冷不防被他扯住手,猛地摔倒在床上。
“你是谁?!”他低声喝问,语气含混却带着防备。
若离刚想回答,却见他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熄灭蜡烛,透过月光端详他少有的脆弱模样,忍不住伸出胳膊揽住他,希望能减少他的苦痛。
冷玉涵向来习惯浅眠,今日难得醉酒,昏昏沉沉,不知世事。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并没有睡在逍遥门自己的房间。耳边匀称的呼吸声传来,动动身子,身上缠着一条胳膊。
转过头,若离熟睡的脸靠得很近,长长的睫毛盖住眼帘,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丰润的唇微抿,浅浅的气息吹在他脸上。冷玉涵痴痴地看着她,依稀想起昨夜,有个人轻轻替他拭汗,软声安慰他。他凑过去,在若离光洁的额头上轻吻。
一双眼睛俏皮地睁开,光华流转,正对上他的视线,那里面像是盛满珠宝,微微一动便珠光四溢。“你醒了?主公?”
冷玉涵愣了愣,知道瞒不过她,撇开脸,不置一语。
“我去替你煮粥。”若离爬起来,替他塞了塞被角,转身推门出去。
冷玉涵本想起身离开,不知怎么,又懈怠下来,只懒懒看着账顶。等若离端着托盘进来,才缓缓道:“你不恨我?”
若离将粥放在桌上,转身莫名其妙道:“我为什么要恨你?”
冷玉涵坐起身,倚到床头,垂首不语。
“虽然你让我变成杀手,却没有逼我做不喜欢的事,你没有伤害过我,我怎么会恨你。”若离端着粥,坐到他身边,“若说怨你还是有的,这么戏耍我,把我当傻子,最可恶的是,喂我吃蚀心散。”若离咕哝道。
冷玉涵还是不说话,只淡淡笑了笑。蚀心散是那位爹用来控制手下的药,他拿来用在若离身上,起初也只是出于这个目的。到了后来,却像上瘾般,自己也说不出是为什么。只为自己找借口来看她?也许吧。
“你现在没带面具,我便只当你是大哥,大哥,来,喝粥。”若离舀了一勺粥,吹凉了送到他嘴边。
冷玉涵看那粥不粥饭不饭的东西,皱了皱眉,别开脸去。
“没有下毒,你醉酒刚醒,快吃些。”若离将勺子送到他唇边。
“下毒是不打紧的,只不过这东西……”冷玉涵面有难色,虽然当杀手有时千里追杀风餐露宿,却很少委屈过自己,醉酒醒来胃里难受,现在只想吃些清淡的稀粥。
磨不过她,最终张嘴吃下半碗,一股乳香味,带着腥膻,惊讶道:“这是什么?”
“加了羊奶,姑姑教我这么吃的,看她看起来多年轻。”若离就着他没吃完的,一口气填进肚子里,全然不顾他惊讶的面色。丢了碗,她凑过去,伸手描画冷玉涵的眉目,在他唇角处摩挲,“早就该看出来的,明明一模一样。大哥,你喜欢我吗?”
冷玉涵被她的举动吓得一愣,拿开她的手,侧身躺下去,“天还未亮,让我睡一会儿。”
“我喜欢你,那日差点死于红衣女人之手,我就想,如果再见到你,一定要告诉你这句话。”若离将头靠在他身上,轻轻地磨蹭。
“你喜欢水无痕?”
若离点头。
“可惜我不是他,不完全是。”冷玉涵的声音有些落寞。
“那又怎样呢,反正我喜欢。”若离干脆翻身上床,面对着他,“你不喜欢我吗?那晚喂我解药,难道不是因为喜欢我?在紫烟阁替我解围,难道不是喜欢我?你总不会真的当我义弟吧。”
“不要胡闹。”冷玉涵有些头痛,不知该说什么。话刚落音,却见若离的脸凑近,将唇压上来。
“好了,现在睡吧。”若离亲了他一口,用手覆住他的眼睛,软声道。
冷玉涵心中升起一丝奇妙的感觉,满心的委屈像找到了依托,眨了眨眼睛,低声道:“陪我说说话。”
“嗯,我听着。”若离支起胳膊看他。
“我娘当初也会这样哄我入睡,那时我还小,不知道爹为什么总是冲娘发火,欺负我娘,他同我并不亲近,总是对我严厉教导,稍微有错便又打又罚,挨打后不敢哭,娘便过来哄我。”回忆儿时的事,冷玉涵一脸漠然。
“你心里怨他吗?”若离小声问。
“怨,原本是不怨的,只是,也不喜欢他,总是逼我做不想做的事,但我不恨他,”冷玉涵淡漠地笑笑,“现在似乎开始恨他了。”
“怎么了?他又逼你做什么事?”若离问。
冷玉涵轻轻叹息,没有答话。
若离没有逼问,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就自顾自开口:“我小时候比你好多了,没有这么凶巴巴的爹,爹娘相濡以沫,待我如珠如宝,生活无忧无虑的。我还记得爹总是喜欢抱着我,一手搀着娘,一家三口去市集,总是被人羡慕得要死。你知道吗?娘比我好看多了,温婉秀丽,她总是亲自替我梳头,梳完后梳子齿上都不会沾上断发。”
“你娘很疼你。”冷玉涵插了一句。
“是啊,他们都很疼爱我。可是……”若离的声音冷下来,“他们被人害了。我曾求你帮我追查颜府灭门惨案,你帮我好不好?”
“若查到了又怎样呢?凭你现在这样根本报不了仇。”冷玉涵道出实情,当初颜府灭门时自己也在场,虽然并没有杀她父母,却也沾染了颜府人的血迹。那场行动是爹一手策划,只因想抢走颜汐手中的一幅画,传说是藏宝图或武功秘笈的一幅画。
无论如何,自己也参与其中,如果她要复仇,自己也是她的敌人。
“你想怎么对待你的仇人?”冷玉涵问。
“血债血偿,大不了与他们同归于尽。”若离一副无所谓的口气,眼中的决绝却像说到做到。“这么几年过来,你查到什么了吗?”
冷玉涵摇摇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若离再看,他已经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替他拉好被子,她轻手轻脚往外走,准备找个地方沐浴一番,还没到紫烟阁,就听外面门被敲得震天响。
“哪个色鬼,一大早色心大发!”若离骂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