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游荡在漫天花海,若离身处其中,飘飘荡荡辨不清方向,那一片花中突然出现一个白衣身影,俊逸疏朗,淡淡地冲他微笑。
“玉涵……”她惊讶,片刻欢喜不已,轻点足尖向他跑去。
脚下枝枝蔓蔓,纠缠着,牵绊着她的脚步,使她止步不前。若离想挣开那些枯藤枝蔓,却怎么也挪不开脚,眼看冷玉涵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模糊到只剩一袭白色的衣衫。
“放开我,放开!”若离心急如焚,摸出腰间的软剑就向脚下砍去。
那些枝蔓突然变作一只只手,有苍老的,年幼的,沾满鲜血,死死拉着她的脚踝不放。“小姐,复仇,复仇……”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她耳边,她记起来了,那是颜府无辜惨死的人,若离摇头,‘不要,不要拉着我’,却被缠得更紧,滑腻的鲜血沾染上她的鞋袜。
“救命!玉涵救命!大哥?主公?玉涵,救我……”若离惊恐地睁大双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癫狂。她挥着软剑乱砍,眼前那片花海陡然变作尸山血海,断肢残骸中,曾经死在她手下的人叫嚣,“还我命来”,一群强盗舞着手中刀斧向她狞笑,他们的胸口破了一个洞,鲜血溅在她脸上。
“别过来,别过来……”若离动不了身子,挥舞着软剑,试图阻止他们。转头又看见红夫人,一双利爪滴着暗红的血,直直剜向她的双目,“是你杀了我,”她一头半黑半白的长发乱舞,颤声道,“你杀了我……”
“不是我,不是我,是主公,”若离连连摇头,“是主公杀了你。”
冷玉涵的身影又清晰起来,若离甚至连他的神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他仍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柔声道:“若离,傻丫头,你背叛了我。”
“我没有,玉涵,你快救我!”红夫人的利爪在她身边挥动,若离握着软剑的手渐渐没了力气,手一滑,剑掉落在地上,转眼就没入那些血淋淋的手中。
那些血淋淋的手更加张狂,将若离往下拉去,若离扑到在地,尖声大叫:“玉涵,你救我,救我!”
冷玉涵只淡淡地看着她,转身离开。
若离叫得声音都嘶哑了,一股绝望生出来,任那些手将她带入黑暗里。眼前模糊一片,她咬住唇,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却丝毫感觉不到痛。
“这是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若离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暗夜对于某些人漫漫无边际,对于某些人却是短短一瞬,其中包括画圣那老头儿。他早睡早起精神十足,大清早便伸个懒腰四处散步。画圣生命中重要的四样东西,作画、酿酒、发明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排在最后的是女人。
可惜无尘他娘走得早,第四便换成了那片他引以为傲的花田,照看花田也成为他每日必做的活儿。照例还是哼着小调往花田走去,突然想起要酿一些‘忘忧’,这种酒喝下去会使人飘飘然不知烦忧,喝多了却伤身,正是因为酿制过程中会加入少量曼陀罗花的粉末。
画圣信步往那片曼陀罗花丛走去,没走一步,眼前的情景吓得他大叫:“我的曼陀罗!哪个小崽子!该杀的!”
曼陀罗藤蔓断得七零八落,花揉碎了一地,一看那些断口,竟是被利器生生砍断的。
“无尘阁无人用剑,这是谁做的?!”老头儿自言自语,气得吹胡子瞪眼。
一把精致的剑柄露出来,他走过去一抽,抽出一把长长的软剑来,“离丫头?”
“糟了!若离,离丫头!在哪?”画圣刹时明白过来,一定是若离误入这里,被曼陀罗迷了心窍,产生幻觉才致于此。
让他稍微放心的是剑上没有血,幸好那丫头没误伤自己,不过还是要尽快找到她,万一出了什么事就真的不妙了。
画圣也顾不上去怜惜那一地残花了,赶紧加快步子往花田里走去。“离丫头,离丫头!”他一边走一边叫。
微弱的气息从一边传来,画圣静下心神,循着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往一侧走去,一片衣角从草丛中露出来。他赶紧快步跑过去,就见若离摔在用来引水的小渠内,幸而是侧着身子,要是脸孔朝下,恐怕要乌呼哀哉了。
“这丫头,唉。”画圣手忙脚乱把她从湿漉漉的小渠中拉多来,见她呼吸不稳,脉搏虚弱,大惊失色,什么也顾不得,抱着她就往竹舍跑。
竹舍火炉上煮着茶,翻滚不息,茶香四溢,画圣一把拎开茶壶,将一个瓦罐放在上面,好在甘草连翘之类平日常备,只需添些水煎药便可。
他拿出几枚金针替若离刺穴,心中惊讶这丫头的福大命大,寻常人在曼陀罗花丛呆几个时辰就小命不保,她居然过了一夜都无事。料到是那潮湿的渠水帮了她,心中还是不可置信。
仔细替若离把脉,画圣的面色忽然大变,她似乎服用过不少毒药,这些毒药习性与曼陀罗相近,机缘巧合下,练就了她对曼陀罗的适应力。大概正因如此,这一夜下来,虽然情况并不好,却没有伤到她的心脉。
看着和故人眉眼相似的若离此时惨白着脸躺在这里,画圣一阵心酸,扶她起身,将手掌抵在她后心,源源不断的内力输送给她,借此缓解她的痛苦。等药煎好,若离竟醒转过来,哑着嗓子道:“世伯,我怎么了,怎么到你这里了?”
“你误入曼陀罗花丛了,离丫头,好点没?”画圣端着药坐到竹榻边。
若离勉强挣扎着坐起身,突然脸色大变:“世伯,我的腿怎么没知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