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胥氏与皇后姜氏素来不合。早些年姜后年轻,子嗣还小,皇帝又另宠杨妃,她始终是落了太后一截。但论母族力量,太后却是不如皇后。太后胥氏的家人纷纷战死老死或是不成器,而姜后的母族已经出了两位尚书,三位知府,虽然不是一等大官,但好在舅兄壮年,政绩斐然,也是官路恒通,又因皇后亲侄姜平护国有功,击退西戎贼兵三千里,姜氏一族犹有荣光,皇后有举荐有功,皇帝就为皇后在京城西郊建造袖卫寺,专为皇后及其女眷修禅礼佛之用。
太后听闻,念及自己孤零一人,思及伤身,身体每况愈下,皇帝不忍母亲如此憔悴,就在太后的家乡洛阳建造一处名为“珍珠塔”的佛塔,以照太后千岁安康。
这珍珠塔才刚刚商议妥当要兴建,还未正式动土,工部尚书还未计算用个几石几木,皇帝就喃喃自语,“珍珠玲珑塔,没有珍珠玲珑,这还算是珍珠玲珑塔么。”
当时满朝文武都听着这句话,珍珠,珍珠,皇帝需要一颗珍珠玲珑。哪里才能找得到珍珠玲珑呢,也不知道是谁先有灵光,然后满朝文武都将目光放在青州这个鱼盐肥沃之地。一时青州成了天下趋之若鹜的地方。
丞相就将章袭派来,求得这颗珍珠。只是现在事情未办成,反倒落魄不已。
对这件事,徐幸梁就算不关心,也有所耳闻,前几日,街上的金玉宝石的店面来的客人比往常多了三倍之多,府中每天都会有人拜访,下人丫鬟都在那这个时间磨口牙,家中的胖管家这几天的油水比一年的还要多几倍。
“最近是听说这件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回来青州,我见过珍珠,成色十分优质早都给了朝廷,次等的商户留下,最差就另作他用了。所以这样的珍珠,不是应该在国库里么。”
“嗯?那大家趋之若鹜是为了什么,我听说知府大人手上有个千年珍珠,通透圆润,光泽细腻,我看大家求得就是这一颗。”
“你说那一颗啊?我当然知道啊,我小时候,一直把他当成玩物来玩。”
随意的语气令章袭惊讶,“玩物?这可是价值连城的。”
徐幸梁很不解,“价值连城,我没看出来,你是不是说的这一颗。”说完,随手就从你口袋里拿出一颗白色的珍珠来,那动作随意的就像拿出一文钱。不过也就是亮出来一瞬,他又将珍珠装回去了。就这么短短时间内,章袭已经窥见这珍珠的全貌,光泽细腻流畅,在清晨黄昏之时,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初见已知是上等珍珠。
“真是神物。”章袭由衷的赞叹。
“所以,你来也是为了这颗珍珠?”徐幸梁并不傻。
“是,但也不是。”
“到底是不是。”徐幸梁糊涂了。
“我只是个游历江湖,作画为生的。听说哪里有热闹,就会去哪里。所以到青州,是为珍珠而来,也不为珍珠而来。”
“我知道了,你是那个画画的,但是你是个贼,你为那些人画画的时候,用了迷香,偷了他们金银珠宝?”
章袭有些无语,但其中一些事情又不好对徐幸梁明说,如果不明说,恐怕就会失去信任,看来只能换个说辞,那就牺牲一下王小姐了,谁让你的父亲叫人来打我,“其实事情的原委确实因为而起。方圆酒楼的王掌柜因思念亡妻,便叫我为其作画,王小姐时常就会在旁边,我见小姐有些闷闷,就说些故事给小姐听,不料者小姐却要推了徐州的婚事,让我做他的夫婿。我清风自在,从未想过成家,当然就要推辞,这就惹了王掌柜和王小姐。初来乍到,也不知王掌柜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原来是青州八大商户之首,一夜之间,他就联合其他七大商户诬陷于我,说我在他们入了幻境之时,偷窃宝物。我听后着实可笑,并没有理会,后来令尊就叫我到府上作画,见其态度,猜出其中一二。可怜我一世名声啊,毁于一旦,早知就不来青州了。”
“那个王掌柜行事作风速来大胆,他的女儿王子晴更是放荡多情,见一个爱一个,见两个爱一双,你不要在意。如果你不来,我怎么会认识你章兄呢。”
“说来更是惭愧,这只是其中一件,听我讲了后面的事,你就会觉得我真的不该来。”
徐幸梁这下来了兴致,仔细认真的听着,听着章袭从被徐知玮斥责作画为鬼把戏,到被王掌柜手下打,在到被一个叫段三的人戏弄,竟然比当事人章袭还要揪心。
“这个叫段三的人是不是一身白衣,谈吐高雅,且声音清亮,但身体单薄,面窄肤白,柔弱病态,像个女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个约莫六十岁的妇人,叫做桑奴的?”
“是。是他们。你见过?那个段三是不是女孩子。”章袭双眼放光,他能遇见徐幸梁这个福星,真是走了几辈子的好运气。
“不是。”
“不是?”章袭错愕。
“他们二人三次入府。恰好三次我都见了,第一次那天下了雨,我记得很清楚,我骑马归家,远远见到一位打着白鹤伞女子的背影,身姿高挑,十分好奇,就走上前,见到面容时,心想这位女子长相倒是英气,那次我爹未在,所以没有见,他和仆人就离开了。第二次我和我爹正在吵架,他们又来了,我爹不愿意见,就让胖管家去赶人,下午时我正巧离家,原来他和仆人还在等候,我在一旁听着他说话,没有意料之中的虚弱,但看面相和身体状态似乎比上次还要差。第三次时,就是前两天,清明的前一天,他们又来了。胖管家实在不耐烦,直接打发他们离开。但他说,肚子不舒服,能否借茅房一用。”
听到这里,章袭的脖子都僵住了,眼神也开始发直,难道他的预感是错的,段三真是个男人?
“借茅房的事情我一开始是不知道。但那天很巧,我的肚子也不舒服,也在茅房,结果他和那个桑奴就要进来。”徐幸梁脸微红,“听到女人的声音,我急忙就说,男人进来,女人不行。但段三就说,我不能离开桑奴,桑奴我们进去。我不同意,桑奴也来劝我,她说她已经六十岁,你一个精壮小伙子,有什么可怕的。而且我家公子也很急,就让我们进去吧。我还是不同意,他那边就要闯进来,听着脚步声就要到了,我急忙忙整理提了裤子,抢在他们进来开门。”
章袭可以想象那个场景,茅房恶臭熏天之下,一个长相如女子的男子伫立在茅房之下,不敢继续想下去。
“当时我断定,他是男人,只不过身体弱,但行为方式与男人无差。”
章袭叹口气,胸口的玉佩隐隐发热,对于段三的性别,章袭总是认为还是有不对的地方,但徐幸梁口口声声有证据,章袭反倒松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去摸男人的胸。
“章兄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嗯,你知道,你爹他说我的画是烂把戏。”章袭一定要在徐幸梁面前说道这事。
徐幸梁摆摆手,“我爹那种人会欣赏什么画呢,我倒是觉得,你那幅画画的真好,我读书少,形容不出来,但是我真的感觉,我感觉那画中女子就是我娘亲。”
“你没见过你的娘亲?”
徐幸梁摇摇头,看向章袭,章袭神采中有不合时宜的黯淡,随后咧嘴一笑,“我也没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