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意，经过一场春雨，才刚刚冒出枝头，长在田间，吹在风里。天气转暖，段元琤的衣裳也减去一件，身体都轻便了一些。早饭后，桑奴便来告知段元琤，“徐知玮有请。”

  段元琤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饮了一杯茶，换做一身黑底银花的长袍，华贵气派，便去了见徐知玮。徐知玮终于肯见自己，段元琤说不上是得偿心愿，但心情总归是好一些。

  徐知玮早就等待段元琤，二人互相作揖，寒暄几句，便相对而坐。

  “明前龙井最佳，这是从杭州所得，段公子，还请品尝。”

  段元琤一扫那青嫩的叶，就知这茶已经是好茶，又闻清香，竟是上品的上品。“知府大人好手段，这种茶叶多是送入京城的。”

  “也不瞒段公子，是杭州有位好友，他家对茶叶深有研究，每年，我都会便宜着上品茶叶。”二人闭口不谈徐知玮三次拒见的事，心照不宣。

  “莫非是章穹？”

  “没错。”

  “那这茶晚辈怎敢品茶，真是浪费了这茶。”

  “怎么会呢。章穹这个人呢虽然是性子急躁了一点，但为人好客，行侠仗义，今昨天来时，竟然还救了一个将要被烟熏死的人。我就说他，这种救人的事，他每到一处，一定遇的上。简直活菩萨。”徐知玮与章穹是多年好友，言语之间都是关系甚好的随意。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杭州章家是首善之家，真是羡慕。连太后皇上都夸赞章家，经常可惜章家人在章盈川后并未有从政之人。”

  徐知玮听了，干笑两声，“这章家虽然与太后关系匪浅，但从章善长幼子离世后，章善长就定下规矩，从不涉政，所以官贵之人都喜欢与之来往，我也不能例外，毕竟没有其他官场纠葛闪失，功名利禄也保得住，人呢也幽默风趣。”

  这下换做段元琤干笑，打着折扇，扇了两次，没什么风，腹中想出了一段词，“您把珍珠交出来，功名利禄自有人来保。”

  “没想到，我着一把年纪，倒成了香饽饽。”

  “知府大人何必妄自菲薄呢，您占着青州富庶之地，可是很多人的眼中钉。我爹呢一直知道您的才干，是国家的栋梁之材，看您时常遭小人非议，帮你也说过几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成效，您身边清静了没有？”

  “那可还真是多谢段学士了。老夫是武夫出身，但入了官场也听过，文人的不仅笔下生花，还舌灿莲花，这是非曲直，是黑即白，则是朝定夕改。通过与段三公子的谈话，我可真是见识到了。”

  徐知玮不领情，还在嘲讽段晋文人做派，只说不做，或是夸大其辞。

  只见段元琤收起折扇，又打开，有意无意的闪动着茶叶的香气，“知府大人不要多想，我爹他身上虽有文人恶习，但正直迂腐还是多些。这次呢，他有求于你，也只是想为皇上解决一个小小的难题而已，而且这个难题只有您能帮助。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跟我讲，我一定极力为您解决。晚辈认为，一颗珍珠罢了，您青州应该多的是，不差这么一颗吧。”

  徐知玮很犹豫，双手握拳抵在桌面上，双眉紧蹙。段元琤适时又说，“听说你早些年与还皇宫的酉夕政变还有一丝纠葛，您帮助了先帝的一位宠妃逃出了皇宫。”

  “这……”徐知玮脸色大变，“这可不能乱说。”

  “您看，您又急了，我只是乱说的。只是听别人说的。而且据说这件事的知情者都被打发乡下了，所以您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您曾经做过什么。”段元琤平素说话就慢悠悠，只是一到了动心机的场合，他的声音就会让他的话变得很有煽动性。

  徐知玮不自觉扯出笑容，挥挥手，身旁下人纷纷推下，段元琤脸上得意笑容更甚。

  “段三公子何必为难我呢，我也是脑袋提在手里坐在这个位置。”徐知玮语气竟然突然委屈，肩背佝偻着。

  “我看该是很风光才是。只是为了一颗珍珠，多少人巴结你。”

  “若是风光，怎么会这么多年，一直不升不降。”徐知玮终于吐露实情。

  “看来您背后的势力没能帮您什么。”段元琤颇为鄙夷徐知玮背后的陆之海丞相。

  徐知玮叹气，“段三公子可能也知道，老夫跟当年的酉夕政变，有一丝关联，这可是禁忌的事情，皇上最听不得着酉夕政变，可我又参与了这酉夕政变，又贪恋荣华富贵。所以这些年，要不是跟着丞相做事，我的姓名早就报道阎王了。”

  “陆丞相？”段元琤颇为惊讶，“他可是一直不满意你，变着法子上奏要把你从这个位置赶下去，好安排自己人。你莫非实在戏弄我？他能保你什么，性命无忧？”

  “段三公子有所不知。酉夕政变后，我惶惶不可终日，担心皇上查到我，把我打入天牢，可丞相那时出现，及时将证据隐瞒了，我才得以残生。后来，我自己着青州知府的差事也肥了，丞相希望从我这里得点好处，少一些，或者合理一些，也就罢了，可是丞相过分的很，他每年从我这里要抽走八成。”现在讲起来，徐知玮还是很痛心，想到八成就要给其他人，徐知玮怎么会同意。

  “八成。”段元琤嘀咕着，心念这丞相心是够黑的。

  “久而久之，这就离心了。所以才会有后来的他在朝中上本参我的事情。”徐知玮叹气，立刻改了风向，换了说辞，“哎，要不是段学士，恐怕我都不知道在哪里乞讨奔波呢。”

  “爹也是举手之劳。”段元琤合上扇子，漫不经心。

  “是。”相比之下，徐知玮一脸苦闷，“如果不是段学士这些年的照顾，哎，可是我也难办。我知道您想要那颗珍珠，可丞相那边也在来人催。那我只有一颗，还有很重要的用途，真的难办啊。”

  “丞相那边是谁来的？”段元琤漫不经心的。

  “我还真不知。他来了，我真不敢见。”

  “哈哈。您不敢见他，却敢见我。”段元琤无意问，目光直直的看着徐知玮，徐知玮赶紧表衷心，“我这个榆木脑袋终于想通了，这个事情还想着贪着两家，怎么会有这两全其美的事。如果段学士不嫌弃，我徐知玮愿为段学士效犬马之劳。”

  “好！有知府大人这句话，何愁来日不富贵发达。”段元琤猛的合扇，清脆有力。徐知玮谄媚又带着几分真诚的点头，激动之心溢于言表，刚要说什么，脸就沉下来。段元琤忙问，“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