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都城攻破后,兆王风川下令:屠城。
朝霞从东方喷薄而出,大片的云层浸血一般,渲染成艳丽殷红的色泽,红透的天际映照着安国都城冲天而起的火光。
明姬与风川同乘黄金大辂,在千万甲士簇拥下缓缓入城,桃李芬芳夹着大片热气腾腾的血腥气味扑到脸上来。车轮碾过一汪又一汪的鲜血,粘稠的血几乎阻住了车行的速度。
无数的生命像牲畜一样被宰杀屠戮,四处游窜的兆兵挥舞着血光闪闪的兵器,喷溅的血花、焚烧民宅的火光、笼罩城池的旭日红光,组成了旋转的血红汪洋,肆意横流。惨叫声、哀嚎声、兵器刺入肉体的声音交织成一片凄厉奏鸣,震荡着明姬的耳膜。只一瞬间,大片的死尸血淋淋地纵横狼籍,整座城池在血腥惨烈中呻吟,黄金大辂之前开道的兵车甲士将那些片刻前还活生生的尸身扫荡一旁,清出畅通无阻的道路让兆王通行。
金辉夺目的大辂王车,就这样安稳缓慢地辘辘穿越血泽,穿越撕心裂肺的凄惨,穿越被践踏如草芥的生命。
明姬再也受不了,抱住风川肩膀:“大王!大王!让他们停下!不要滥杀无辜了!”
银光闪闪的头盔下,黑沉沉的眸子透彻冰凉,无一丝温度,如千年寒冰。风川淡淡道:“寡人已经给过他们机会,若他们早降,便不会有此下场。”
“庙堂决策,百姓何涉?你放纵士兵奸.*掳掠,无恶不作。如此全无军纪,虎恃狼行,如何德化诸侯,建立霸业?”
“如果寡人不让手下士兵占有女人和财物,那么他们凭什么要拼死拼活为寡人打仗。”
“大王兴的是义师,是有道之王师,而非强盗之师!大王试想,如果被奸.*的是你的妻女,比如说是我,你难道不悲痛吗?将心比心,那些被奸.*和杀戮的,也有丈夫、儿女、父母啊!”
“被征服的民族就是我们的奴隶;我们想怎么使用就怎么使用!这就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所谓霸业,还不是建立在强大的武力之上!过去人与牲畜都是平等的生命,后来,人征服了牲畜,所以就对它们有生杀食用的权利。权利的获得其实就是靠暴力,否则任何族群都无法生存下来!我的父亲死在楚人手里,我很悲痛,但我知道这是因为他被战胜了,他还不够强大。如果我足够强大,我就能够保护我的女人,我的孩子,我的子民不受侵犯。”
这一番强词夺理,明姬并没有听下去,前方一个婴孩被人从高处摔下,砸得脑浆迸溅,肚肠横流。明姬只觉天旋地转,五内俱焚。
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划破了她的意识,睁眼看去,火光血泊中,两个士兵拖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女人,往街边巷道里拐去。那女人不停地挣扎扭动,发出惨绝人寰的哀嚎,两个士兵却被欲望扭曲了面孔,发出兽一样的狂笑。
明姬纵身从高大的驷马大辂上一跃而下,风川来不及抓住她,眼见她重重摔在地上,却立即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冲过去,狂呼:“住手!放开她!住手!”
那两个士兵正在兴头上,根本没听见,很快拖着那女人消失在巷子里。
明姬跑了没几步,栽倒在血泊里,浅碧色的深衣很快染了大片红色,宛若鲜艳的刺绣,她撑起身体,乌黑如缎的秀发披散在洁白无暇的腮畔,美丽的眼睛血红晶亮宛若艳丽的玛瑙石,折射出仇恨憎恶的光芒,妖异绝世。
“大王,求求你!求求你,收回屠城之令!求求你爱惜天下苍生!”明姬几近崩溃地举起双臂,然后向风川一个接一个地叩头,纯白如玉的额头撞击在染血的地面,发出令人心悸的响声。
阳光如此灿烂明艳,银片缀成的甲胄流转着冷冽清光,映照出车上王者俊美无双的面容,线条分明的棱角闪烁着寒玉般的光泽。阳光镀出他的鼻梁那无以伦比的挺直线条,仿佛一双神袛之手精雕细凿而成,完美得令人难以置信。然而,这绝世的男子却冷酷残忍得令人不寒而栗。
看着那一贯沉静优雅的女子变得疯狂哀厉,风川心里有难言的痛蔓延开来,然而他眸中寒光一闪,怒声喝令:“把她给我绑起来!”
明姬无力反抗,被人捆绑了,放入一乘重帷垂挡的暖车中。
她的泪水不停汹涌着,隔着厚重帷幔,依然能看见朦胧血光笼罩天地。
过了很久,车帷拉开,几个寺人将她抱出来。
透过迷蒙泪光,她发现这里是一座华美宫室。
明姬被抬进内殿,室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甜香,悬着层层叠叠的织锦帷幔,红玉案几,青铜纹镜,彩绘漆屏,锦垫绣榻,显然是一位后妃居处。
内侍们将明姬放在榻上,松开了绳索。明姬被绑得太久,手脚已僵硬,终于能够活动时,内侍们已锁上宫门离去。
她在宫内徘徊许久,直到室内昏暗下来。
她跪在镜前端详自己,幽幽暗光里,铜质镜面显出一张惨淡中不失娇艳的玉颜,那双受伤的眼睛像夜里飘零的花瓣,柔弱而凄美。
极轻极轻的脚步声进来了,明姬在镜中看见昏黄的苗条身影,然后一点微光浮现,渐渐地镜中一片澄明。
明姬回过头来,两名黄裙宫女逐一点燃殿内铜灯。夜风从雕花窗格度入,带来雨前的湿润。
这时风川进来了,大约刚刚散了庆功宴,一身酒气。
他一言不发,上前就将明姬抱起,放倒在绣榻上,雨点般的亲吻洒落在她的眉毛,脸颊,脖颈,耳垂……
她先是感到一阵颤栗的心动,眼前的容颜无比英俊,那无与伦比的山峰般的高鼻,切入了她的胸间,浑圆而挺拔的雪团霎时淹没了他的面孔。
突然间,她眼前浮现白日里那双冰寒、残酷的眼睛,蓦然间有漫天血色席卷而来,那女人被两个士兵拖走时惨厉的呼叫,一声又一声撕扯她的耳膜。
她猛地推开他,坐起来,掩住衣襟。
醉意朦胧的他吃了一惊,看见她一脸厌恶,眸色如血,灼灼的仇恨在眸中闪耀。
他的心抽搐了一下,继而感到盛怒,猛地坐起,粗暴地摁倒她,撕扯她的衣服。
裂帛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内清脆犀利。
她拼命反抗着,无声地挣扎,带着决绝的、凛然的表情,额头上的伤痕在烛光下好像哀艳的花瓣,晶莹冰冽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他,眼底是一片通透无疑的厌憎。
他想起了她第一次来到他大营的那晚,她那时都没有这样对待他。
他永远无法忘记她第一眼看他时,那惊艳的天真神采,永远无法忘记*来临的那一刻,她在他身下流的眼泪……
他心痛得没有一点气力,放开了她。
然而,作为一个君主,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对待,不禁暴怒:“安国后妃都归寡人所有,寡人还稀罕你么!”
他重重地将她摔在榻上,怒气冲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