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帷幔,纯白的被褥,纯白的孝服,坐在镜前,云画呆呆的看着那一片纯白,手中的那朵小白花,已被她蹂躏的不堪入目,而泪却依旧不明所以的流着,在那孝服之上晕开一片泪渍。
“画儿……”冷煜傲端着一碗小米粥,坐在了她的身侧。
云画似乎没听到,依旧盯着镜中的那片纯白,她极喜欢雪的那种纯白,让人感觉清雅纯净,可是眼前这种纯白却让人痛彻心扉!
“吃点……”说着便将一勺小米粥送至她嘴边,云画似乎很配合缓缓的张嘴咽下。
自她醒来只说了“孝服!”二字,除此她再也不肯多说一句,不过她尚且肯吃肯睡,看着此刻的云画冷煜傲满脸的无奈。
他唤回了她,却没真正的唤回她,她遗失太多的东西了,不过,他不担心,他会一样一样替她找回来,欢乐,笑声,幸福……无论什么他都会给她找回来。
“我要把爹爹和芷茗姐姐接回来。”说着便起身往门外走去,她的眼神没有应有的焦距,木然的看着前方,磕了撞了亦全然不顾,只是往那个方向走去。一路上她对旁人的指指点点置若罔闻。
“那个不是当日替张员外拾豆子的小姐吗?”
“是啊,我还听说后来她成了张员外的义女,也不知那张员外几世修来的福气……”
云画依旧往前挪着,若鬼似魅!心中一片凄冷。
福气?爹爹,这真的是福气吗?或者说是画儿害了你,若是没我,也许你和芷茗姐姐都不会死,日子虽苦点,但至少能活着。爹爹,是画儿害了你们吗?这一切都是画儿的错吗?
“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听说啊,昨个张员外和薛二少奶奶都被薛家弄死了……”
“有这等事啊,我说呢,这么个美娇娘为谁戴孝呢?”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却不想被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神横扫了一圈,将他们原本想要调侃的话语硬生生的给bi了下去。
美?的确,这幅臭皮囊真的可担美丽二字。既使她穿着这一身纯白的孝服,亦难将她的美掩去半分,反是增添了一份楚楚可怜。虽没半点发钗装饰,只一朵小白花落于这青丝之间,却平白多出一份清丽脱俗。那略略散落的碎发,不但没有给人邋遢之感,反是徒添了份自然。
“嘭”的一声,云画再次撞到了路边的小摊,若是以往她定是连声说对不起,可是今日的她只是茫然的起身依旧前行。冷煜傲只是随着她,并不上前拦阻。也许此刻她需要的只是她自己,也许此刻她不允许任何人入她的世界,那么他便在门外好好的守护,若她累了,他的怀抱无限期的为她敞开着。
“不好意思,”说着驭南已将一锭银子塞与那小贩手上,今日驭南也一道前来了,包括那些个侍卫,因为今日冷煜傲没打算亲自动手,他的任务便是保护好云画,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人伤她半分。
终于一路的磕磕碰碰云画来到了薛府大门,守门之人已非他日之人。云画只将视线落于他一刻,之后很快便移到了大门上。爹爹,芷茗姐姐,画儿来接你们回家了。画儿来接你们了!想着泪再度决堤,虽说眼因多流泪而愈益清明,可是若在如此下去,真不知她能否再看清这个世界了。
“站住,你是何人,胆敢乱闯薛府,也不看看……”话还未说完取而代之的便是“哎呦”之声,他那原本想来抓云画的手被冷煜傲硬生生的给扭了过去。
云画不理只是往里走着,一大片的惨叫声,换来的只有云画的眼泪,她真的连劝的力气都没了,此刻她只想接走她的爹爹和芷茗姐姐。映荷居早已被人清理过了,已不存在那些个血渍,远远传来的诵经声和木鱼声,似是在告诉她那铁铮铮的事实,她的爹爹和芷茗姐姐真的去了!
抬步进去,正厅已被布置成灵堂,堂前跪着一抹娇小的身影,“柳儿?”
那人抬头看她,眼睛里满是愤怒,还有……杀气。她定是怨她的吧,或者说她应是认为她才是罪魁祸首,是她害死了她的小姐和老爷?
“嘭……”的一声,云画直直的跪了下去,重重的磕头,惊得厅内顿时鸦雀无声,世界仿若便在这一刻静止般。爹爹,芷茗姐姐,画儿接你们走好吗?
“你起来,我们小姐老爷受不起你的跪拜。”柳儿起身冷冷的说道。她是柳儿吗,还是那个在张府时怯怯喏喏将丝锦交与爹爹的柳儿吗?
“柳儿……”云画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作何解释。更何况她还能为自己找什么借口呢?
“要不是因为你,小姐和老爷就不会死,你这个害人精,你去死,该死的人是你……”说着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匕首直直的向云画刺去。
柳儿你要我死吗?你想让我替爹爹和芷茗姐姐陪葬吗?这一次我当真能去了吗?想着云画缓缓的闭上了眼,等待着死神的降临。自始至终她从不惧死,只是她亦不会自寻死路罢了,若天要亡她,她愿接受命运的安排,死,说不定是另一条出路……
“啊……”伴随着惨叫声云画霍的睁开双目。血,再一次她见证了死亡。只是这一次依旧不是她。
“柳儿……”声音弱的似冬日的水面惊不起一丝涟漪。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抹纤弱的身影伏在灵案之上。那柄本该入她体内的匕首却深深的插入柳儿的体内。一样的结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再一次她的手上沾了鲜血。只是这一次的鲜血是冷煜傲赐予的,不过她亦不怪他,他只是想保护她罢了。
“你会有报应的,云画!你一定,会有,报应的!”柳儿恶狠狠的说着,之后便一口血喷了出来,溅了云画一身,滴滴殷红的鲜血若红梅般点落,碎了心,失了魂。
云画依旧若磐石般的跪着,此刻的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能作何反应,只有麻木的接受着发生的一切。只,不知是这血腥味之故还是这连番的打击,云画忽的吐出一口鲜血,这,便是她的报应吗?她的报应果真如此之快?
“画儿……”冷煜傲迅速扶住云画倒下的身子。他终是没保护好她。
云画看了看冷煜傲,勉强的扯出一抹笑容,此笑若哭,看的冷煜傲一阵的心痛。眼前这个男子当真可托付一生了,只是,怕没这个机会了吧。渐渐的她感觉周遭的事物越来越模糊,直到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
灵堂,灵堂,谁之灵堂,诵经,诵经,为谁诵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