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分气温虽有回升,可说到顶也不过十多度,湖面上一阵儿一阵儿的吹着微风,还伴着些隐约的酒香。亭内的石桌上,林逸卿枕着右胳膊侧躺着睡得正酣。双眸紧闭,眼睑处浓密黝黑的睫毛仿若两扇清羽;鼻梁挺翘,精巧的唇瓣在她雪白脸颊的衬托下,红得有些耀眼。
陆景微一手插在休闲裤侧的口袋里站在亭外台阶处,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足足过了有十分钟,眼看着她半点要醒过来的迹象都没有,陆景微才终于走近她。俯身轻拍她的肩膀,低声唤着,“林逸卿。”
可她除了眉头皱了一下以外,再没其他反应。
良好的教养让他压制了转身离开的冲动。转而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托着林逸卿的腿弯,就这么把人给抱了起来。刚走过湖边的绿地还没上主道,林逸卿就被这暖和得不寻常的外部环境给拉出了睡梦。迷迷糊糊抬眼一看,盯着那人琢磨了一会儿,瞬时被脑子里的认知给弄得完全没了睡意。“陆景。”
闻言他低头看了她一眼,“醒了?”可还没等双眼对上,林逸卿就装着自然的望向别处。陆景微当即心领神会的放她放下来,动作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没成想刚落地的时候她没借着力差点儿滑倒。幸好陆景微反应快扶住她,声音清冷毫无波澜,“酒劲还没过,扶着我。”
早在刚才那虚惊里林逸卿就抓住了他的胳膊,正觉尴尬又深了一分,他却解了围,“谢了。”她低声说道。
月色飘渺,澜湖苑本就是C市为数不多的处于一流景观风景区的别墅群,依山傍水的风景极佳。湖岸带状绿地里种的桃树正值花季,鹅黄的路灯光细细密密的铺洒在漫步着的两人身上,仿若给他们披上了一层细细的羽纱。
早在六七年前他们就已经知道对方的存在,照说也不应该是相见无言,可两个人就还真没什么交流。说谢谢太客套,聊别的估计也没法说到一块儿去,就这么沉默的直到陆景微将她送到了林逸卿的宅子门口。
楼上楼下都是灯火通明,不像是没人在家的样子。
应该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声音夹杂着些沙哑。“麻烦你了。”陆景微高出自己大半个头,林逸卿只得半仰着小脸看他。几近齐腰的长发披散在脑后,丝绸般顺直柔亮,衬得她慵懒却也妩媚。
他礼貌的露了个不亲不疏的微笑,“没什么。”
“那、再见。”
“嗯。”陆景微正欲离开步,就听见她的声音又传过来,“不然进去喝杯茶吧。”
俊美异常的双眸微眯着,唇角微弯但是称不上是笑容,他轻声道,“不用了,你早些休息。”
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林逸卿爽快的点头,“慢走。”
她本来已经踏上台阶,又被屋外那个信箱给勾了回来。打开来看几乎全都是那些关于什么房产基金的广告信件,她黑着脸直到最后一封才是新疆来的。信封里照样没有一张写了字,全都是些风景照片,花啊草啊、泥水土地。别说正脸,连他半个背影都找不到。
林逸卿虽然没有很明显的咧嘴大笑,但是还是能感觉到她这时候似乎心情很不错。陆景微颇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原本要提醒她喝点蜂蜜水解酒的话语就这么收了回去,转身离开了。
夜空依旧延续着刚才那番朦胧飘渺的状态,星光闪烁仿佛都遵循着某种不知名的节拍。
她翻来覆去看了三遍,确实没有发现任何有鼻子有眼睛的图片,才悻悻的进屋。屋里亮堂堂的,连盥洗室的灯都开着,可还是掩盖不了那种孤寂之气。若不是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只怕她的脚步声都能在宅子里弄出回声来。露天游泳池那边,唐梓豫那只萨摩耶正伸着爪子扒拉浮在水面上的皮球,一下一下的差点儿扑进泳池。这家伙怕水竟然怕成这样了,林逸卿隔着落地的玻璃门看着那个呆货哭笑不得。
如此,当她拿起听筒接电话的时候自然是心情不那么灰暗的。
白天的时候周翎就听自家男人说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之后不知道给她打了多少个电话,这时候才终于有人接。“逸逸?”
“嗯?”林逸卿悠悠闲闲的靠躺在毛茸茸的沙发上,软呼呼的还真舒服,脸上的神色越发轻松了些。
“老太太怎么样了,还好吗?”没想到她的声音还能是这样水嫩愉悦,周翎有些懵。
“还行吧,明天还要去医院再检查。”
“那我陪你去?”
“孕妇乖乖在家养胎,哪有你这样天南地北的到处瞎逛游的,医院这么多细菌,出什么岔子你们家秦岩又要找我麻烦了,您可饶了我吧。”喂了颗草莓,她讲起话来有些含糊不清。
这没心没肺的东西,周翎懒得跟她贫。“行行行,你自己个去吧。”
通完电话,林逸卿松了口气。可心头也被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的愁绪给堵的满满的。大儿子忌日刚过,林老太转眼就被确诊是老年痴呆,这母子都天人永隔十多年了还能这么心连着心。
如此胡乱将电视节目调了个来回,过了十点林逸卿才上楼去休息。虽然陆景微那一句关心的叮嘱她终究是没福分听到,可还是很有默契的给自己冲了杯蜂蜜水。不然明儿要是头晕目眩起来,她怕是扛不住秦岩那个罪恶资本家交代下来的一桩桩任务。
“大boss那离了婚的亲爹比她至少大三十岁吧,两个人还这么明目张胆的在一起吃饭。”一小职员装作不经意间往水晶帘子隔着的半敞开的包厢瞟了瞟,满脸不可置信的跟坐在对面的同事说道。“难道这就是她升职这么快的原因?”
她对面坐着的是楼下前台的接待人员,虽然不如林逸卿那般绝色,可也是一标致的美人。径直将好友还未喝的橙汁拿了过来,“这个我喝了啊,还要赶着去换班呢,赶快吃吧你。”管他是老牛吃嫩草还是别的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
眼见着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八卦也说不起来,小职员悻悻的没再提。
秦仕远几乎没怎么吃,只是象征性的端着酒杯抿了几口。林逸卿却是不急不慢的尝着水果沙拉,“衡光现在的餐饮水品比起您那时候可是好了不止一点,这样还没胃口?”她抬头抿着唇道,“您还真难伺候。”
秦仕远看了她一眼,同样不着急的语气,“你这么一说我就有话问了。家里新来的中餐厨师可是这儿没法比的,怎么没见你也去那儿尝尝?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林逸卿端起酒杯,半撒娇的说道,“舅舅您这本经都快念烂了,也不换个花样。”
“老爷子叫你回去你当没听到,周翎叫你也不理,我今儿都第三次来当说客。就当给舅舅一个面子?”秦仕远早已放下杯子,眉眼间染上了些担心的神色,“等到中秋节,或者老爷子生日的时候回一趟家。”
“到时候看吧。”林逸卿现在已经连拒绝的话都懒得再说,随口一句敷衍。
秦仕远也不好说让人把她绑回去,在心里暗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