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雨一直在旁边看着帮不上忙,如今看她气极想要自虐忙上前拾起她扔在一旁的梳子安抚她的情绪:“我来帮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头发可不能轻易就剪了。”
末因哀叹一声,每天都要打理这么长的头发,她还要不要活了,剪了多方便啊?可她也知道她这举动在这里太过惊世骇俗,难保不会当做异类赶出去,自己说不定要一直留在这里,还是入乡随俗比较好,只得暂时先压下自己剪头发的冲动。她坐在镜子前的凳子上,任由化雨帮自己摆弄。半小时之后,她看着镜子里的人目瞪口呆。
“末因,你好美啊。”化雨由衷赞道。
末因趴在镜子前,怔怔地抚上自己的脸颊,傻了一般。她穿越过来之后没照过镜子,所以一直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她本以为用的是别人的身体,肯定和自己原本的容貌千差万别。可这张脸明明是自己的脸,并且还小了几岁的样子?这里真的有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末因。”南枫曜的声音响在身后,“大夫他……”
看到那个转头的女子,南枫曜的后半句话莫名地卡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南枫府中侍女的装扮一律是淡青色曲裾,末因此时穿的就是这么一身,头发半挽成髻,一半散在身后,头上配着淡青色朱钗和饰物,气质和刚才千差万别。见南枫曜的神色,末因纳闷地上下打量自己,他怎么也像是不认识自己似的?虽然之前的自己一身水和灰土,脸上也沾上了泥污,头发一团混乱,可也不至于那么夸张吧?
南枫曜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道:“那个……在下已经将大夫请来了,你……”
“大夫。哦,对了,大夫!”末因被这容貌一刺激,险些忘记自己编的那个谎言了,忙道,“那就麻烦大夫了。”
门外候着的大夫这才提着药箱进来为末因把脉。末因知道自己没病正想着该如何搪塞过去,却见大夫脸色越来越凝重,不由纳闷,难道她这个身体真的有什么严重的病疾?
“姑娘怎会中毒?”他皱眉沉思半响开口却问出这么一句话。
“中毒?没有啊……”言毕她蓦然捂住嘴巴,中毒?这个身体居然中了毒?是她自己不小心吃了有毒的东西,还是有谁要加害于她?“那个……大夫,我中了什么毒?”
“依脉象看来,姑娘身中的两种毒素,一种是断肠草,一种是鹤顶红。”大夫神色凝重却也十分不解,“而且姑娘身中两种毒素已超过六个时辰,应该早就毒发身亡,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实在是令老朽颇为费解……”她面色红润,脉象虽有些弱对女子来说也正常,她怎会身中剧毒却毫无反应?
两种毒?断肠草?鹤顶红?这两种她在电视上看过,均是可以致死的剧毒。她原本这个身体的主人不会是想不通自杀吧?可是自杀的话吃一种毒药就行啦,吃两种是什么意思?而且她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水里,不至于吃了毒药还有力气去跳河吧?
这样的话,自杀的可能性应该可以排除了。所以有人要害她?不仅让她吃了两种毒药,还毁尸灭迹将她扔下了水?这样似乎也说得通,只是她原来是多么招人记恨,使得那人如此丧心病狂,恨她至此?如果自己没有穿越到她身体里的话,以她身重的这两种毒来看,肯定早死了很久了。
究竟是谁要害她呢?如果那人知道她没死,是不是还会再次出现?她猛地站起身,这里离那个湖那么近,留在这里一点都不安全。
南枫曜见末因神色恍惚,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本想出言询问却见她忽地站起身,转身便往外跑,然而跑了几步又调转头回来乖乖坐下,一时错愕不已。
“那个……你会保护我的,对吧?”末因双目灼灼地看着南枫曜,心想南枫家如此声名显赫,就算那人知道她在这府里,应该也不能轻易就进来杀了她。而她如果离开这里的话,才是真的不安全,不知什么时候会遭遇不测,她还是乖乖呆在这里找个人保护自己比较好。
南枫曜有些疑惑:“姑娘何出此言?有谁要对姑娘不利吗?”
“没有啦,我只是猜测罢了。”
“跟你身重剧毒有关?末因你是否知道是何人下毒?”
你问我,我问谁啊?末因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道:“我不记得了……”这失忆真是个万能钥匙,随时随地可以拿来用,也不会被人发现破绽。
南枫曜思忖一番,支肘托下巴看末因半响,转头问大夫:“不知这位姑娘失忆之症是否和身中这两种毒素有关?”
“失忆?按说身中这两种剧毒,断无活命可能,可这姑娘虽有中毒之相,却于性命无碍。老朽行医多年,从未见过此等怪状。一时也难以断言姑娘失忆之症是否和这毒药有关,待老朽回去翻阅医书,看能否找到相应症状……”大夫抚了抚须,颇为苦恼的样子。
“那就多谢大夫了。”末因虽然知道她这“失忆”和中的毒没有任何关系,但难保这毒以后对自己不会有什么坏处,既然这大夫愿意操心,也省得她担心了。
夜里,睡在南枫曜为她安排的房间里,末因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
这是她离家这么远,又孤身在外的第一夜,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回去见到爸妈。她很后悔和朋友们在外彻夜狂欢,因个人情绪影响导致醉酒落水,忘记了父母会为自己担心。若他们发现自己不见了,甚至于等来一具尸体……会有多难过。
若自己再也回不去了,该怎么办呢。在这边安心活着并开始新的生活吗?她用被子捂住头,其实她真的有些害怕,这种孤独感,这种陌生感,以及再也见不到父母的恐慌感让她心里空落落的。对不起,爸妈,如果我能回去,我再也不任性了。
抬眼看了看窗外,一轮明月静静地挂在天上。这月亮倒是和21世纪的没什么两样,她吸吸发酸的鼻子,拉开房门准备出去走走散散心,以免胡思乱想心里更难受。
门外大片的桃花林,花瓣被风一吹一片片落下,淡淡的花香四溢,桃花树后是一个人工湖,栽种着大片睡莲,只不过还不到睡莲开花时节,只有绿色的叶子飘在水面上,看起来有些冷清。南枫别苑很大,整体分为中央部分和东西苑,她住的东苑共四间房,两间客房,四间下人房,化雨和几个小侍女住在这里,现在都睡了,四周显得黑乎乎的。出了东苑的门,绕过回廊。假山,经过中央部分的大厅。书房。厨房,不知不觉地绕到了西苑。
第一眼便看到一个八角亭,环水而立,呈八角形,八面全设有细密花格长窗,既能八面通风,又可以八面观景。正准备走过去,却发现有个人靠在窗边。
她看了半天,才认出那人是南枫曜。三更半夜在这里干嘛?也睡不着吗?走近才发现他只着单衣坐在亭边长凳上,正抱着一坛酒喝得忘我,散着头发,一头青丝如瀑披在肩上,衬得他面如冠玉,眼明若星。他偶尔抬头看一眼月亮,眼中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忧愁。
白天他一副翩翩佳公子样,做事说话都温文尔雅,礼貌客气,平和待人,让人觉得温暖可靠。可夜里的他,月下独酌,黯然神伤,一副失魂落魄。狂放不羁的酒鬼形象,末因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南枫曜,你怎么了?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末因停在他身前,看他脸色潮红。醉眼迷蒙的样子,善意地提醒道,“你穿这么单薄,会着凉的哦。”
“你是……”南枫曜醉得一塌糊涂,话都说得含含糊糊,看了她半响才摇头道,“你不是她……”
“我不是谁?”似乎有八卦可以听呀,末因一副兴致勃勃地样子凑上去,想着该怎么套出一点话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告诉我她是谁好不好啊?”
“不。不是她,她不会再出现了,她已经……”南枫曜前一秒钟还在争辩,下一秒钟却抱着柱子吐得昏天黑地,末因很是嫌恶地看着他以及地上一堆脏污,本想扭头就走,却见抬起头的他满脸泪水,不由愣在了原地,再也挪不动脚步。他似乎很痛苦啊……末因上前想要拍拍他的背让他舒服点,没想到手指刚碰到他的背就被他拦腰抱住。
“南枫曜!你不要见到人就抱啊!白天看你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没想到也会趁机占别人便宜啊,你放开我。”末因努力挣脱却没想到他抱得那么紧,挣扎半天无济于事,只得去掰他的手,刚掰开几个指头便听他呢喃道:“娘,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娘?娘!我有那么老吗?”末因抓狂,险些再次失控,气鼓鼓地转头却在看到他满脸泪水的样子后渐渐熄了怒火,“你是因为你娘才会这么难过?你很想她吗?”
一种同病相怜之感瞬间袭来,她自言自语道:“我也是啊,好想家,想爸爸妈妈,想家里温暖的床……原来你也这么惨的,可是……你家不就在这里吗?你娘她……”莫非他娘已经去世了?所以才会这么难过?
她郑重其事地拍着他的背安慰道:“别难过了,你娘她一定也很想你。无论她在哪里,我相信她都会默默看着你,希望你好好的……”
南枫曜没有任何回应,在她怀里缓缓沉睡过去,残留在眼角的泪水让他看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这么快就睡着了?看来他酒品也不是很差嘛,抱完就睡。不过……现在该怎么办?末因尝试去掰开他的手,却发现即使在睡梦中,他也抱得那么紧,她一动,他便睡不安稳,眉间满是痛楚。
“我一定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末因无奈地揉揉额头,这个情形该怎么办?在这里站一夜她受不了,狠心撇下他走开她又不太忍心,纠纠结结地站了半个时辰后,双腿开始发麻。她尝试挪动一下靠在身后的柱子上,挪一下他手紧一些,皱皱眉,所幸柱子离得也不是太远,总算靠上去之后,她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