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当看完笑了笑,回道,“那是你父亲要用的女子,所以这次你也要去!”
只见花儿把倒到碗里的水放到灶上又是阵乱比划,她的个头只及到史当的胸膛,猛抬着头仍及不上史当的下巴,污泥的小脸,纯净的眸子就着样看着他,等着他给她答案。
史当拿过水来,他被洗得青白的衣衫轻轻擦过花儿的身侧,欣长的身姿在晨雾之下果露出一种遥不可及的丰神俊朗,“花儿,你去的任务是看着她,做她的侍女。莫忘了她的真正身份可是殷通的女儿!”
花儿沾满水珠的小手一把拉住他,两手又急切地比划一阵。
史当看后微微沉思,“花儿,以你的力大无穷想要制住她轻而易举……只是,此女子并不是一般女子,她的心思里有无数我们所想不到,所以——”他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仅仅一碗水是制不了她的……”
长袖掩过,那碗水被盖住,史当另一手袖轻颤,只见一记灰色粉末流入碗中,入水即溶。他防备地再一瞧花儿,只见她仍是一脸的莫名其妙的样子。史当满意一笑,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柔软的发丝,“花儿在此等候,当,去去就回。”
闾丘一燕接过由史当亲自倒的清水后,毫不迟疑地三两下喝了下去。
“嗯。这水真好喝!”不疑有他地拿袖子一擦嘴上的水渍,闾丘一燕毫不设防地冲史当憨憨一笑,古代的水比现代的水甘甜而且香气四溢,喝了后会让人食欲大振。
史当扯了扯嘴角,硬是逼自己压下想笑的冲动,这般豪气的喝水他这一辈子也没见过!侧了侧脑袋往里看了眼正一脸假寐张良,看他似乎习以为常的样子老神在在地。
“燕儿啊……”床上传来他悠长的声音,“今后食与寑莫要如此,身为女子凡事要静然而动,莫要一个动作便露了马角,此事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
“啊?”闾丘一燕愣了愣,心中哼了哼:喝个水还穷讲究!酸腐!
“是。燕儿,知道了。”低着头装作一脸虔诚地样子,心中早已将床上闭着眼说话的人诅咒了无数遍。
“燕儿,此去一路要小心!”床上的人最后说,然后身子一侧弯向了床里,给闾丘一燕一个冰凉的后背。
这么冷漠!
他床前的人皱皱秀气的眉,伸手就想给他一个爆栗,碍着屎当竟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她只好回身毫无表情地走了出去,一扭头,那屎当那家伙的脸狗眼正盯着自己不放。
闾丘一燕习惯地摸了摸脸,心道,莫非脸上的伤结痂了?碍眼了?很难看了?自己变成丑女了?
就在这时,前面走了几个人,那个小武还有矮自己一个头的小丫头。那小丫头边走还边冲给自己拿衣裳的小武比划,闾丘一燕搭眼一看便知是个哑巴,只是跟自己去殷通太守府的难不成是他们两个?
史当紧两步来到前面,“燕儿姑娘,今后就由花儿照顾你,一路上的吃穿用度全吩咐她便好。”
让这个小不点照顾自己?闾丘一燕怀疑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比自己还矮的小丫头。只见这个丫头眼眸纯澈干净,见着自己咧嘴一笑,手中比划着什么,然后从后面的包袱里拿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不由分说就往自己嘴里塞,这里的人都习惯拿黑东西来招呼人的么!
闾丘一燕赶忙一躲,但仍不可避免地啃了一口那东西,入口粗糙,极难下咽!皱着眉头将东西吐了出来,只看到那个小丫头咧着笑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闾丘一燕才不是看人眼色过活的主,她使劲抹了抹嘴,将那些不知名的碎屑从自己嘴边擦干净,这时才好像记起什么来,脑中想起张良曾给过的那粒药丸,这才发觉自己的脸似乎是不疼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那药管了用处。
回首朝渐渐远去的破房子最后看了一眼,张良,果真不知你是何用心……救人时你可以不顾自己,可如今杀人时你一样能做到不惜一切!
一个陌生的女子你可以倾囊将自己仅剩的药丹给别人服用,可以将珍贵的匕首赠人;可是为了杀殷通,你可能将自己辛苦救的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良好印象打破,所作所为难道全是为了那屎当口中所说的“百姓、家国”?
“燕儿,她是子房的义女,花儿。今后你便叫她花儿。”史当道。
花儿嘟着嘴,好像极其愤怒于她拍掉她给的食物。闾丘一燕点点头,“我们走吧。”
小武忙活着在外面准备马匹,闾丘一燕注意了下这里,似乎空无一人了,只有几个零星的老弱,而那些成年的壮男子似乎全部消失了一般!莫非是为杀殷通作准备,还是在沿途来“保护”自己呢?那个破房子里,这里的惟一首脑,他在想些什么呢?他还要再杀谁?杀了殷通后他的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如果我死了,他会怎样处置这具尸体……抬头悲哀地望了眼天,突然觉得心痛难当!送她来的那个虚无的老东西,他一直没能再出现,自己被抛弃在这个异世……
“燕儿!上马!”身后史当一托不容分说地将她送上马背,等闾丘一燕反应过来时自己早已坐上高头大马。
抚着手下宗色的马,瞬间想起那青白色交加,偶间黑毛鬃亮的神骏,是那大胡子的坐骑——那么漂亮神逡异常的马儿居然落到他的手里,真是糟蹋!等拿回簪子,顺手把马也牵来,如果他敢反抗,自己就直接杀了他!反正也被他给通缉了,不在乎杀了这个头领,这样一来也少份威胁。
半日时光终于到达了他们口中传说的会稽郡府,就见史当、小武、花儿立即恭敬起来,小武与花儿低头小心地跟在自己身后,而史当立在自己身侧像个武士一样。闾丘一燕纳闷地习惯性地摸了摸脸,耳中立即传来史当疾厉恸告:“身为女子要守女子之规!莫要随意动作,不规矩!”
心中狠狠地把人腹诽一遍,闾丘一燕把手送回两侧,刚走了两步就听那疾厉又告叱来:“两手交叠在身前,不准放到两侧!行路要稳且柔!尔到底是不是女子!”
我嘞个去啊!老娘不是女人,你丫的是女人!不满意自己来啊!
几乎在当场就想撂挑子走人,但虑及自己从未见过屎当这家伙露真本事,若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那便难堪了。与其被押霸着送到殷通面前,她更愿意选择这种无形中的被迫但有脸面地去跟殷通交涉!
“你等是何人?”太守府门前两个看门的高大严厉的小兵手握重剑抬手止住面前这几个人,抬眼仔细打量了遍走在最前面的这个行貌出众但缩头缩脑的女子,“说——你是谁人!”
“我……我是——殷、殷……”殷什么来?
将眼睛转向身侧,只见屎当好看的眉纠结起来,闾丘一燕心中暗自一笑!
“我们小姐,太守之女,殷素贞!”史当眉头更皱了,脸上是一片少有的郑重,好像面对千军万马一般的严正又夹杂着无尚的尊敬以及对门头不识人的可气可恼!
闾丘一燕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种五味杂陈的脸,那希腊雕塑般的脸也可以有这样复杂的表情,如果描摹出来的话……那该是比达芬奇画鸭蛋不要费力吧?呵呵呵“太守之女?”门头的小兵收起剑上前来检视,但另一个守卫已经将剑拔了出来以防不测。
闾丘一燕任自己在那里呆愣着,小兵高壮的身子比自己高出俩头,她怀疑这个殷通是不是弄了两个门神。
他的身子往自己跟前一站,只觉得像一座山一般压迫而来,这个高壮的小兵伸出粗豪的大掌不管不顾地往自己跟前摸来,从头发、脸、鼻、唇到脖子,“咳咳!”闾丘一燕被他掐住脖子难受地不断咳咳,眼睛直直地看向身边的屎当,她等着他来救她,也等着他眼神的示意。
好像有半个世纪那么长,闾丘一燕只觉得胸脯一凉,柔嫩的浑圆就被那沙砾一样的大手给捉个正着!
闾丘一燕静静地在那里,把自己交给那个自己从来没有信奉过的上帝——她现在只是一具尸体,不是一个人,她的灵魂在上帝那里,她必须忍,她在这个异界没有贞洁,她的贞洁全部给了历史。
她咬着唇,未发一言,身侧那个令自己蒙羞的屎当!应该在看着这一切吧,小兵的手滑向了自己的小腹,然后直直的往下手——突然!身上那只手的重量感觉消失,一个沉痛的声音乍响在耳边:“放肆!太守之女你也敢碰!太守在哪里?此事若让太守知晓,你还要不要脑袋!”
只听“喀咔”一声响过,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那小兵“哎呀”一记痛呼,“我的手——”
闾丘一燕瞬间被拽到一个温暖的怀中,下巴被强迫抬起,史当的脸印在眼中!
感觉自己的脸上凉凉的,一滴一滴地,他的眼中有着自责与不甘,口中低低地声音小小地安抚她:“没事,没事,你是殷素贞,可以的,可以的……”
她的眼中有着沉沉的绝望之色,史当感觉自己似乎留不住她,就算在她喝过的水中下药,留住她的身体,也留不住她的灵魂。她的眼神在飘远,飘向未知,飘到连自己也无法琢磨的一个不知道的地方——“殷素贞!太守之女是叫殷素贞!你小子……老子怎知你小子送来的便是真正的殷素贞?太守找她可是遍寻不到,就差摆空棺上祭了!”那小兵委屈地咆啸,“呼”地一下蹦了起来,高大的身子立马压向史当,“你小子,有两下子,老子的手快断了,说该怎么赔偿……”
话没说完,眼前便亮出一样光闪闪的圆溜溜之物,“夜明珠……”
史当将东西扔给他,“这东西你们两人分一分,听说太守府的宝贝很多,听说太守最疼爱他的女儿素贞,听说太守只将好东西赏赐给他的女儿……你们代太守找来了女儿,太守一定会感激你们……而且殷素贞姑娘得以回到父亲这里,也一定会感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