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妍黯淡的眸色，在听到了沈岩辰的话之后，瞬间亮了起来，她转头去看着不远处厨房里，系着围裙忙忙碌碌的男人，整个世界，突然像是炸开了锅一般喧闹起来！

电话那端的沈岩辰没有听到白斐然的回答，觉得奇怪，而就在下一瞬，他的电话，却被挂断了。

那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沈岩辰，其实，已经在国内，那是国内的号码，但是牧妍并没有注意到！

她挂断电话之后，继续失神的坐着，客厅里的窗户没有关紧，冷风卷着碎雪飘落起来，牧妍转头去看，那窗外，万家灯火，此时，夜空明亮，照射着那飞雪的姿态，优雅而梦幻。

像是天堂般！

白斐然尽心为牧妍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菜上桌了，他叫坐在沙发上的牧妍吃饭，牧妍听话的走到餐桌旁，坐下，满满一桌子的好菜摆在她的面前。

她拿起了筷子，在白斐然温柔的注视下，吃了一口，又一口！

“好吃吗？多吃一点儿，你都瘦了！”白斐然并不动筷，他只是看着牧妍，不住的为她夹菜！

牧妍像是听话的木偶，白斐然为她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也许是因为他一直温柔的注释着她，那种注释，却像是冰刃一般，让她觉得，自己卑微又可怜。

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平淡的语调，像是沁了冰霜，她一边吃饭，一边说：“北落实业的地下产业链，是需要在正月之前，清扫干净的吧，北落市长，下了这样子的命令，所以，在年前，那些见不得光的地下产业，将全部被整理。我一直都很好奇，北落实业近两年的经营并不佳，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充足的资金，让你去重启四年前被搁浅的葵山项目，我到现在才想明白，原来，沈氏给与你的帮助，以及，北落市长给你指明的财路，其实，跟北落实业根本没有任何的关系。”她说到这里，抬起头看着白斐然，她的眸色甚至算得上平静，她说：“原来，你就是整个北落市，地下涉黑hei、贩du、洗qian，以及各种黑色和灰色交易的主谋，政府为你开的大门，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跟沈氏两兄弟各取所需，你要钱，他们要权，他们用权纵容和支撑着你的地下产业，而你，在适当的时候，用这些见不得光的黑市，来做他们政坛上的踏脚石。白斐然，原来，四年之后，你的改变，真的很了不起！”

她用平淡的语气，说出的这些话，却令白斐然瞬间变了脸色，他诧然的看着牧妍，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静静的看着牧妍，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般！

而牧妍看着他的眼神，同样陌生，此刻的他们，本来就只是两个互相不了解的陌生人罢了！

屋子里太安静了太空旷了，在这样子寂静的空旷里，牧妍低沉的声音，像是飞雪游走，带着一丝丝寒意。

“我一直都看不透，你对我的感情，在四年之后，变得模糊而诡异，我一直告诉自己，是我令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所以，我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应该承担所有的责任，不管你怎么对待我，都没关系，我是来赎罪的。”牧妍给自己夹菜，继续说：“可我理解错了，其实，白斐然早就已经为了拟定了结局，监牢是我最后的归宿，我做了四年牢，那是我应得的，而后的一生，才是白斐然给我的惩罚。明天天一亮，我就会变成北落市，整个地下产业的领头人，被移送司法审判关押，再无出头之日，这将是，整个北落市，在年前，一道经济犯罪的大餐。你让我回北落实业，就是为了这一天，原来，你早已为我，准备好了一切！”

牧妍平静的说着她知道的他的计划，而白斐然，他僵直着身子坐在她的对面，却没有对她所说的任何话，反驳一句，他紧紧咬住牙关，他静静的听着。

像是一个称职的无关紧要的观众，如同，四年前！

“那天，我去财务查账，我看到一笔汇款单子，是你签的字，但是我明明记得，在我之前给你的签字报表里，根本就没有这一张，我当时不明白，我现在知道了，四年前，我能模仿你的签名，更改账目，替你顶下一切，四年之后，你也能用相同的方式，让我为你顶下一切。你的那张签名，虽然是你签的，可是却模仿的像是，我签的一样，我想，后面如果真的去鉴定的话，就是会这样子的结果吧，那些你签的字的报表和文件，最后，都会变成是我的模仿，最后，都会被推到我的头上来！明天天一亮，我想，我就会变成北落市臭名昭著的坏人，甚至，还会背上千万的债务，这一辈子，都将只能在监牢里度过。白斐然，这个算盘，你打的很好！”

那仿佛只是她妄自的猜测，也许是！

因为白斐然在听完牧妍的话之后，他试图解释，所以，他牵起嘴角尴尬的笑意，话语里，不露半点儿声色，“牧妍，你没必要做这样子的猜测……”

他的电话，却在这时，突兀的响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他想去接起，但牧妍眼里滚落的眼泪，令他顿住了动作。

她根本没有去领会那响了一遍又一遍的铃声，她自言自语般，自顾自继续说：“四年前，沭阳跳楼，是被沈翊风被逼的，因为他在查一个案子的时候，知道了北落市地下产业跟沈氏，甚至是跟北落市政府的关系，所以，他被迫害，沈氏为了脱手，所以，找了你，来继承他们地下的一切，而你，没有选择，你不想失去北落实业，不想失去你父亲辛辛苦苦创办留给你的唯一一样东西，所以，你接受了他们的馈赠，同时，为了给你自己，一个保命符，你跟沈艳莎走在了一起。沈艳莎真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之前告诉我，说，只有你跟她的未来，才是你的未来，你跟我，是没有未来的，那个时候，我还不信，但现在，我完全相信了！”牧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你怎么会舍得呢，那么美好的女孩子，何况，她还怀了你的孩子，从一开始，这就只是一个局，你用虚假的情深，骗我入局，然后，再狠狠给我一刀。白斐然，你赢了！”

她输了，输尽了一切！

她放下碗筷，她已经吃饱了。

她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错乱的纹路，眼泪滚落下来，清清淡淡的，一颗接着一颗，“我早就知道，你不可能会跟沈艳莎分开，然后，跟我在一起，你对我的爱，在四年前，就已经消耗殆尽了，你对我有的，只是恨，你用这四年的恨，坚持到现在，就是为了明天。你被沈氏架在走不下来的神台，从我回北落实业开始，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不由己，所以，我就想着，在你跟沈艳莎结婚之前，我帮你，从沈氏摆脱出来，然后，带着小晚，永远离开北落实业。可惜，现在我没有那样子的机会了，小晚已经不再了，四年前的白斐然，也已经不再了！”

她坚持等待着的那一个灿然的未来，也已经没有了，她在等着白斐然赐给她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白斐然最终没有能够给他，因为先他之前，沈岩辰已经将这答案，捧到了牧妍的面前。

白斐然并不知道牧妍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他惶惑不安的看着牧妍。

然而，牧妍却没有再看他，她站起身来，眼前是朦胧的水汽，像是虚幻的梦境。

那个梦境，承接着四年前的所有美好，而这四年，以及四年后的今天，不过只是一个荒诞的梦！

“明天的揭幕，我不能成全了，白斐然，我迷路了，在你给我的爱和恨你，我迷失了。”她说完，站起来，慢慢往外走去，白斐然呆滞般的坐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她走到阳台上去。

飞雪飘繁，冷风怒吼！

他没有追上去，所有的过去，已经来不及重新书写！

仿佛悄无声息的一抹幽灵，她回头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眼里有泪，而她的眼里，却带着笑。

在最后的那一刻，她笑了！

当她翻过栏杆的那一刻，他像是才突然醒悟过来，他追了上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十七层的高楼，牧妍已经翻身跳了下去。

在那个冬日，砸碎了这冷冬的最后一抹暖意！

“啊——”

那一声声惊叫，在这深夜，响彻整个小区，那不是白斐然，也不是别的人，那是沈岩辰和尹念惜，那是，刚刚经过抢救苏醒过来，被沈翊风推着轮椅，送到这里来的叶淑薇。

叶淑薇已经醒过来了，是孟修的杀意，令她有了重生的机会！

她醒过来之后，就再找牧妍，沈翊风就在她的旁边，可她仿佛看不见他般，只说，要找秦牧妍，沈翊风拦着不让她动，她却用一个真相，将沈翊风牢牢定死在原地。

沈翊风匆忙带着她出门，刚到白斐然所在的小区门口，他们遇到了沈岩辰和尹念惜。

是的，他们摆脱了沈翊风对他们的监视，他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