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十七八岁,身着浅紫色银线洒花水月裙,披着淡黄色碎花披帛,眉黛轻点,明眸善睐,额间的鸢尾花钿妖娆多情,月光透过来,映在她白皙的脸颊上,娇若桃花,媚如秋月,竟如梦似幻,看不真切,仿佛天上芙蕖边的仙子。只是眉眼微蹙,似乎不太高兴。正是沐府家的大小姐——沐语嫣。
“小姐,你怎么了?”替她疏髻的婢女见自家小姐这般不高兴,便开口问道。
“没有,你只管梳头。”女子神情淡淡的,伸手又将婢女刚刚为她插上的点翠摘下,望向窗外的月影,夜凉如水。
那侍女名唤香菱,也是跟她有些时日了,见她平日话虽不多,但待人亲和,不免又多嘴几句:“别人家的小姐进宫面圣都是欢欢喜喜,打扮娇艳,小姐怎么穿的这样素净。”
“打扮娇艳又如何,我从不曾入他的眼。”她的声音极轻,有些黯然,似是自言自语。
那小婢听她这样说也不知是何缘故,只是看她脸上好像较刚才更加不悦,生怕自己得罪了主子,便不敢多问了,低着头又替她绾了头发。
穿戴完整,语嫣看着镜中盛装打扮的自己:“会不会太艳了?”
香菱嘟囔道:“哪里艳了?咱们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的小姐们哪个不是花枝招展的呀,向您这么素净的那才奇怪呢。”
她二话没说,又把头上的朱钗拿下,只剩一只海棠花色金步摇。
香菱连忙阻止:“我的好小姐,再就别摘了。”
她淡淡看了香菱一眼皱了皱眉,本想说把脸上的胭脂也擦掉一些。
只见一个仆人来传话:“大小姐,老爷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特让我来问问您什么时候才好?”
香菱急忙回答道:“好了好了,马上就来。”
语嫣这才在香菱的催促下出了房间……
夜风吹拂,她看到沐中盛已在御史府门口等她多时,见她袅袅娜娜由婢女扶着走出,便笑逐颜开地将她从婢女手中接过:“好女儿,你这样仙女般的姿色这京城中谁人能比?今天一定要好好表现,讨得皇上欢心,咱们一家也算光耀门楣了。”
她在心中冷笑,将自己的女儿送上龙床也是件光耀门楣的事吗?只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心中虽是不悦,但面上仍是轻轻浅浅的笑道:“父亲说的是。”
说完便由仆人扶着上了一辆翠幄清油车,入宫去了。
车上有些颠簸,一晃一晃的。
她坐在车上闭目养神,回忆起两年前父亲将她和妹妹从家乡接来京城,她本是不愿意的,她和这个所谓的父亲早就断了亲情,如果可以,她宁愿身上再也不要流着沐家的血!但是主上一封密函让她上京,她便借着这个机会到了京城。
本以为可以多见主上几面,谁知他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事务繁忙,即使就住在不过几公里的地方,竟有一年未见……
昨日,影奴突然告诉她,收到主上的暗信,让她在暗魂阁等着,她喜不自禁,匆匆赶去。
主上仍是带着那枚金色纹花面罩,只露出深沉的眼睛以及嘴唇。嘴唇颜色红润性感,却是极薄,她曾听闻薄唇的男子亦是薄情,可是她却从小、便仰慕着这个在她眼里天神般的男子……
她上前盈盈一拜,淡然道:“主上。”
男子薄唇轻抿,嘴角微微上翘,上前扶起她来,眼睛一瞬不瞬得看着她,似是浓情蜜意,只是那口中的话却不带半分感情,他说:“有件事要你去办。”
“主上吩咐。”只要是他的要求她何曾拒绝过?即使现在他说需要用她的命来完成他的事业,她也无悔。
男子轻笑起来,握上她的柔荑,递到唇边轻轻一吻,“我知道你是最值得信任的!”
继而抚上她的娇颜,男人深沉地注视着她。她一直觉得主上的眼睛似有一种魔力,每每被他这样看着,她就觉得自己像是被卷进漩涡,不由自主,神魂不附。
只是男人刚刚还深情似火的眼眸转瞬间变得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开口道:“我要你嫁入王府,帮我盯着慕容宸的一举一动。”
她心下一沉,如坠冰窖。
她以为他对她是有情的,只是碍于身份不能与她厮守,现在竟让她嫁给别人吗?
她为了他成为双手沾满鲜血的安魂使,难道他就真的无动于衷?还是说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是把她当做手中的一件杀人工具……
她正暗自伤神,窸窸窣窣间便听到外边有人细着声音报:“已经到了宫门口,马车不得再进,只能停在宫门外,步行入宫。”
接着一个侍女掀了帘子,扶她下车。
她汲步而上,看见路上与她一起进宫的女子还有许多。各个盛装打扮,争奇斗艳,竟比一旁的茏葱佳木、烂漫奇花更为好看!她和这些女子一样本是侍选的秀女,十日后便是殿选,但是殿选的时间毕竟有限,皇上公事繁忙,也不会花这么多时间去仔细看她们这些女人,于是太后便设下这场欢宴,让她们各显神通,帝前承欢。虽说十日后才是结局,但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定在今日这场宴会上了。
周围清溪泻玉,佳木葳蕤,就连空气中都浮动着隐约的暗香。她慢慢跟着其他秀女穿过小桥,然后再转过一座小山坡,穿花度柳,走过九曲回廊,跟随着领路的公公前行。
她不耐地走着,看着周围万花筒似地不断变换的场景不免在心中唏嘘:这皇宫可是真大!
走了好一会儿,忽听到对面有人在欢笑。她循着声音一眼望去,便见一个明黄的身影,正抱着一个挽着朝阳五凤挂珠金步摇身着红色宫装的女子调笑……
从两人的衣着看来必是帝、后无疑了。
那些秀女都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见这般光景都羞羞答答得低着头不敢再看。
待走得更近些,她仔细一看,原来那边不仅帝后二人,还有几个其他妃嫔和几位男子。那些妃嫔各个明艳动人,光彩夺目。
领路的太监一甩拂尘,跪下朗声道:“禀皇上,秀女们都到了。”
她心中一紧,眼神越发黯淡。
“都过来吧。”她听到明黄的男子威严的声音,有些恍惚。
“谢皇上!”随着众人一起山呼万岁。她便随着一干秀女和领路的公公到了皇上跟前。只见皇帝不过二十五岁上下,头戴赤金冕冠,身着明黄的金底孔雀羽龙袍,系着同色碧玉带,面如美玉,目光炯炯,浓重的剑眉斜飞入鬓,更显英气,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风范。
旁边那个红色宫装女子正是当今皇后上官媛。只见她彩绣辉煌,弯弯柳叶眉,肤光胜雪,眉目如画。见众女子向她跪拜,浅笑道:“快快起来吧,以后都是自家妹子。”说完又看向身边的慕容熠。
她看着两个人的眉目传情突然想到民间的传言:当今皇上文成武德,后宫美女如云,但是皇后却宠冠后宫,与皇帝恩爱情深。
还记得当初她第一次听到这话时在心中冷笑:一个帝王怎么可能与一个女人恩爱情深?
但是眼下,皇帝慕容熠的反应却是让她有些相信了那些民间的传言……
只见皇帝在上官媛耳边宠溺道:“媛儿越发有母仪天下的样子了。”
上官媛倒也不怕他,娇笑起来:“那也是皇上眼光好,调教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