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br/> 东野附近的邻国与它相比皆是旗鼓相当的兵力与财富，但因为东野地理位置优越，无论在战争或者贸易上都略胜一筹。<br/><br/> 其余的三国分别是南宫国、西门国、北堂国。各国有自己的特色也有各自喜爱的国花，此刻正值桂花飘香月，走在路上也依稀能闻见桂花的香气，而恰恰也是东野国子民最爱的国花。<br/><br/> 但就在秋末初冬之际，边关告急。北堂边关驻守官兵与东野商人闹起冲突，不仅粗鲁地掠夺了所有的金银玉器，还把东野最骄傲的丝绸制品给放火烧光，连带最大的边关富商也给囚禁起来。<br/><br/> 这一仗，是在所难免。可以看出是北堂故意挑起的战火。<br/><br/> 但意欲何为，此刻朝中官员也头疼不已。<br/><br/> “贺兰卿家有何高见？”皇上问天下第一才子贺兰西。<br/><br/> 贺兰西沉吟半晌，双手做拱，“此战必不可避。”<br/><br/> 皇上沉默，东野国不乏精英士兵，但一场战争引来的是劳民伤财，而且为着不知的目的打仗实在有些欠妥。<br/><br/> “如果不打仗，则要派人求和。”某官员说道。<br/><br/> 这更不能显示出东野国的风范。<br/><br/> “皇上又何须担忧战争，我国有白将军作战，哪一战不会赢呢？”贺兰西指出好友，白沐风在东野是出了名的常胜将军，不是因为他武功了得，而是用兵如神。屡战屡胜，但又正好胜在点上，既不会逼人太甚也不会让自己部队吃亏，战场上他也显尽了风度。<br/><br/> 皇上有些为难，白沐风刚成亲不久就要他远赴战场……<br/><br/> “如果东野需要臣，臣自当甘愿前往。”白沐风这时站了出来。<br/><br/> 范姜轲此时也开口了：“皇上应该相信白将军的能力，而且这只是一场小的战役，或许白将军到了那里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呢？”<br/><br/> 皇上定了定神，同意了。<br/><br/> 即可下令让白沐风三日后动身前往边关。<br/><br/> 这一消息很快便传入了相府，小清第一时间告诉了苏千雪。<br/><br/> 苏千雪提着篮子在拾洒落一地的桂花，穿过火红的枫叶林，吹起翩翩叶片，无序地飞扬在她的周围，她就像是树丛里出来的精灵，手里提着桂花，在叶子中起舞。<br/><br/> “表哥，最爱喝我的桂花酒。”以前出征的时候，他总爱在她面前逗留一晚，聊些家常喝点桂花酒。<br/><br/> 桂花酒是陈年老坛，但温了酒的器皿里还洒满了一些新鲜的桂花，泛着淡淡的香气，衬得桂花酒更甘甜醇美。<br/><br/> 知道她的心思，小雅跟在身后，缓缓道：“小姐，当初我来府的时候在小筑特意带了两坛过来。”一直藏在阁楼里，也想着若哪天小姐突然想喝便可以直接喝到。<br/><br/> 苏千雪浅浅地噙着嘴角笑了，碎花的衣裙在火红的叶片间衬托得如若浮在池上的花仙子，低头看了看篮子里的桂花，心里有了主意，“小清，知道表哥现在何处吗？”<br/><br/> 小清怔了下，但随即道：“百花楼。”<br/><br/> 百花楼乃是城里最著名的青楼之一，里面的女子不同于一般的青楼女子，不单单是卖艺卖身还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于附庸风雅的富家子弟来说，这根本就是一个人间难求的消遣之地，但表哥一介武官去那里做什么?也不怕尚小姐生气吗？<br/><br/> “听说是贺兰公子与一帮好友邀请的，说是给表少爷饯行。”小清补充，其实早晨是跟着相爷出门的，未料半路见到了表少爷，便改而跟踪他了。<br/><br/> “明日他便要出征了吧？”苏千雪想了想，转身问小雅，“桂花酒确定有两坛？”<br/><br/> 小雅点头，她记得清楚，都藏着呢。<br/><br/> “好，替我准备一坛送到百花楼。”她决定亲自走一趟，虽然她不善喝酒，但小酌一杯还是可以的，“小清，按我的身材准备一套男装，只要白色。”<br/><br/> 平日穿惯了花衣裳，到了百花楼自然要白衣胜雪。<br/><br/> “可是小姐，百花楼……”小清眼里隐隐有着担忧，小姐的身子骨弱，虽然平日也忌口，但勃然前往那种烟花之地还是不妥。<br/><br/> 苏千雪知道她担忧的是什么，只淡淡说了一句：“白沐风是我表哥，我也就这么一个亲人。他即将上战场，我不能陪他一起前去还不能陪他一起喝杯酒吗？”况且她相信自己的能力，足以在那种地方保护自己，“如果不放心，你就扮作书童跟着我吧。”<br/><br/> 小清会武功，跟在旁边也让人安心。小雅连忙道：“小姐说得是，小清你就依了小姐的意思办吧，到时候小心一点就可以了。”<br/><br/> 只能妥协。小清找来衣裳给苏千雪换上，自己也换上装扮，小雅待在府里照应，以防万一有人来访，虽然这个可能性为零。<br/><br/> 百花楼。<br/><br/> 柳枝小蛮腰轻轻摇摆，那七彩的手绢在空中飞舞，二楼出来的姑娘们各个精美别致，婀娜多姿。身后是一群王公贵族的嬉闹声，楼里灯火通明，由着二楼延伸到一楼的红木梯子，在来来回回的走动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杯杯美酒碰撞的声音也仿佛起了一个音律，二楼花魁演出的台子上早早地摆了一架古筝，等着花魁现身。<br/><br/> 台子对面的包厢此刻门正虚掩着，范姜轲倚靠在酒桌后的榻榻椅上，手里玩转着酒杯，若有所思。之前回府途中被贺兰西截来到此，美其名曰是为了给白沐风饯行，但以此名义来风流才是真。<br/><br/> 花魁一月才表演一次才艺，今晚他们都是抱着欣赏美人，品尝美酒的心态来的吧。<br/><br/> 他定定地打量坐在人群里的白沐风，满满的一桌，只差了几个位子大概在等其余的富家子弟，这里的官员文武皆有，若不是今日来此，他还真不知道原来东野的官员竟然这般友好。<br/><br/> 白沐风穿了一件玄木青衣，乍看之下只觉着儒雅未见硝烟弥漫的萧索，怎看都不像是一个奋勇杀戮的大将军。怜星嫁给他，该会幸福吧。<br/><br/> 正思索着，眼角瞥见一楼门口走进的人影，暗暗吃了一惊。<br/><br/> 眼底的眸子一再地下沉，脸也跟着转了过去。<br/><br/> 他一直都知道小清跟踪自己，当初只觉得好笑以及怜悯，这般作为又如何，管得住他的人就可以拉回他的心吗？现在还女扮男装找来百花楼，苏千雪啊苏千雪，你这样又是何必？<br/><br/> 苏千雪手执纸扇，慢悠悠地走进来。风采朗朗，犹如清风明月，淡淡然之间有着一股自如之风，不禁引来姑娘们的侧目与惊叹。<br/><br/> 老鸨也赶紧凑了上去，“这位公……”<br/><br/> 话还没说完，眼前就是一锭银子，老鸨的眼睛直了。<br/><br/> 小清挡在苏千雪的前面，怀里又掏出一张银票在老鸨面前晃了一下，低声道：“我们是白将军的朋友，今日特地来与他啜饮，桂花酒都带来了只差在你这里温一壶，你只管我交代的去做，等会打赏是少不了的。”说着，银票就递了过去。<br/><br/> 从未见过门口刚踏进来就这般大方的主，老鸨的眼睛都撑大了。<br/><br/> 苏千雪一眼望去，厅里坐的男子，个个色迷迷地与旁人调情，糜烂的景象让她讶然，“走吧。”<br/><br/> 希望不要看到表哥也是如此景象，她会失态。<br/><br/> 老鸨走在前头，一个劲地道：“我就觉得公子气质非凡，一进来就知道是达官显贵。不知公子是白将军的……”<br/><br/> “闲事莫问，我家公子与白将军乃是拜把之交，哪容得你来嘴碎，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自然重重有赏。”小清冷漠地道，腰间的剑银光一现，老鸨立马噤声。<br/><br/> 走着红木楼梯，慢悠悠地来到包厢门口。<br/><br/> 苏千雪在门口顿了顿，老鸨却已经吆喝着开门进去：“白将军，这边有位公子找您。”<br/><br/> 一桌的人都朝门口看去，只见胖墩墩的老鸨身后站立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头顶束着淡绿的发带，明眸皓齿颇有儒雅之风。<br/><br/> 见着他，再看看白将军，说不是朋友都没有人信。<br/><br/> 白沐风已有三分醉意，抬起头来看到是她，酒也全醒了，整个人都惊得站了起来，“你……”<br/><br/> “白兄，别来无恙。”苏千雪深深吸口气走进去，摊开纸扇轻轻摇曳着，步履淡然，嘴角含笑，“苏某今日听闻白兄明日就要远赴边关，特命人备了桂花酒给你送来。”<br/><br/> 白沐风的左右各坐了贺兰西和花魁，她瞧见隔着花魁还有两个位子，便坐了过去，没看到身后有个人影也渐渐走过来。<br/><br/> 范姜轲走到唯一的空位上坐下来，抬头正好与门边的小清对视一眼。<br/><br/> 小清惊得差点叫出来，天哪，相爷居然也在，小姐……她忧愁地朝小姐看去，但此刻的苏千雪眼底只留着白沐风的影子。<br/><br/> “白兄，两月未见，可有挂念苏某？”苏千雪吟吟含笑，淡然地问。<br/><br/> 白沐风眼底思绪复杂，所有的话都哽咽在喉，她……她……她居然为了见他，来到这里。她可是堂堂国舅府二千金啊！<br/><br/> “白兄，这位是……”贺兰西困惑地看着苏千雪，见她身子骨瘦削，又略显女态，脑海里却没有印象。<br/><br/> 苏千雪举起杯子道：“在下苏竹，与白兄也算是肝胆相照的兄弟手足，往日我与白兄也最爱商讨破军之策，更深得他的精髓所在。”<br/><br/> 贺兰西更是刮目相看了，“能和白兄平起平坐，相谈兵法的人这世上还真没几个，白兄你真不够意思，这么好的人才也不引荐朝中。”<br/><br/> “呵呵，说笑了，苏某生性平淡最爱风月，不爱官场。”说着，用纸扇挑起旁边花魁的下颌，轻然道：“比起官场，苏某更爱美人。”<br/><br/> 花魁看着苏千雪的谦谦温和，不禁也泛起了红潮。<br/><br/> 这般俊俏的男子，皮肤比她们姑娘家还白皙，真的少见。而且身上还有淡淡的药味，更觉得醉心。花魁殷勤地夹了一口菜送入苏千雪嘴里，她也欣然接受了。<br/><br/> 老鸨送来温好的桂花酒，大家你来我往喝得畅快。<br/><br/> 苏千雪只是淡淡地看着白沐风，眼里载满了欲语还休的温柔，表哥，此去也要小心啊。北堂边关地势险要，最难在于盆地连绵，又有不少沼泽丛林，如若有个万一……她的眼眸微闪，关切之意隐现脸上。<br/><br/> 这是范姜轲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仿佛是一个向来吃斋念佛的冷淡女子忽地改而有了红尘俗世的牵绊，那眼底流露的神色仿若天上汇集的银河，轻柔却入了骨髓。<br/><br/> “咳、咳。”小清在她对面轻咳了一声。<br/><br/> 苏千雪抬起眼眸，看到小清朝着她的左边使眼色，她不太明白但也转过脸去。<br/><br/> 手里的筷子不禁掉了。<br/><br/> 他……他……他是范姜轲！<br/><br/> 心底顷刻激起了涟漪，像是波澜不兴的湖水突然被石块飞速激荡般，不能自已。<br/><br/> 他怎么也在这里？他和表哥又不熟，怎么也在饯行行列？小清之前也没有提及他也在啊。<br/><br/> 但是……应该认不出来吧，她低头扫视一眼白衣布衫，就不信他能那么厉害认出来，回想过去他也没正面瞧过自己几眼，或许连她女装的样子都没记清呢。<br/><br/> 她朝他淡淡一笑，“苏某敬相爷一杯。”<br/><br/> “你怎知他是相爷？”贺兰西调侃道，“你猜的？还是你连相爷也认识？”<br/><br/> 微怔，但酒杯凑近唇边轻啜，神色依旧平静，“东野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范姜相爷谁人不识呢，贺兰兄。”她虽然养在深闺但对于外界人员的样貌与品德并不陌生。她按着小清说的人物特征就知道表哥周围的那些人到底是哪几个了。<br/><br/> 贺兰西听见她知道自己，更是眉开眼笑了。<br/><br/> 范姜轲只是看着她，“苏兄刚才说常与白兄畅谈兵法，不知可有谈北堂的地形与战略？”<br/><br/> 正中下怀！她还在苦恼怎么引来这个话题，“嗯，今日大家都在此，不如一起交流一番。”<br/><br/> “我们相信白兄的能力，一定能凯旋而归。”贺兰西道，其他的人也开始附和。<br/><br/> 她却没有，只是继续说：“北堂最大的难题就是边关百里内的沼泽地，马匹根本就不能跨越，若在作战中不幸摔落入沼泽，也难以掌握输赢。”<br/><br/> “这种事，我们也知道。”贺兰西皱眉，她怎么尽说些扫兴的。<br/><br/> 白沐风知道她的意图，主动端起酒杯朝她一笑，“不知苏兄有何高见？”以前也总是她在参照了敌军的地形之后，有一番进言。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派上用场，但也好几次都靠着渡了难关。<br/><br/> 她衣袖飘摇，转出扇子，轻摇着，“人入沼泽是难免的，不单单是我们没办法，敌军也同样。但怎样把伤害降低到最低点却是关键。”徐徐地又道：“一旦掉入沼泽，勿要乱动，动的速度越快沉得也越快。”<br/><br/> 这个他们也知道，贺兰西又问：“就立着不动也只是减慢下沉而已，难道还可以因此上升？”<br/><br/> 她点点头，纸扇朝他一指，淡笑出声：“说得对。我们就是要掉下去再爬出来，几次反复几次，也一定能走出沼泽地。”<br/><br/> 大家都吸了一口气，还未曾听说掉入沼泽地可以自救的。<br/><br/> 范姜轲也不禁朝她直直地看去。<br/><br/> 她的神色清明，眼眸微眯，目光却是定定地看着白沐风，这样的眼神他并不陌生，就像是在怜星身上看到的一般。<br/><br/> 可是苏千雪却是用着这样的目光去看向另外一个男子，而且还是怜星的夫君。<br/><br/> 心里莫名的不快，慢慢扩散。<br/><br/> 她没有注意到范姜轲微沉的神情，只顾把自己的信息告诉白沐风：“如果想阻止下沉，不要盲目乱扭，而是有技巧地头往上倾斜，先左边再右边，像这样……”她自己坐着示范的动作，左右轻轻摇晃，把肩部受力上升的动作表示得很具体，“看清楚了吗？”<br/><br/> 只是对着白沐风说的。<br/><br/> 他点点头，眼里已多了一道波光。<br/><br/> 其余的人半信半疑，这个真的有用吗？<br/><br/> “苏兄说的话，我从不怀疑。之前提醒的一些东西我在沙场上也都能用上。像上次的紫玉湖大战，还有西门的那场……”边说边回忆，娓娓道来她的提点之处。听得大家也都目瞪口呆。<br/><br/> 不禁朝瘦弱的苏千雪看了又看，真的看不出来她居然还是一个用兵奇才，并且懂的东西比军师还多。<br/><br/> “苏兄不当军师太可惜了。”贺兰西连连摇头，“只要苏兄一句话，让你做上军师不在话下。”<br/><br/> 她轻轻地笑，笑容包含太多让人看不透彻。<br/><br/> “白兄，我只等你凯旋归来，酿好的另一坛桂花酒等着你来一起饮。”<br/><br/> 白沐风看着她，久久才道：“好。”<br/><br/> 范姜轲的唇角，渐渐泛起了笑意，“苏兄和白兄还真是情深意重啊。”<br/><br/> 这一句，意味深远。<br/><br/> 她的肩膀一僵，也只能咧嘴笑着。<br/><br/> 酒席散场，她先行离去。<br/><br/> 回了府上，第一件事情便是让小雅准备热汤沐浴。<br/><br/> 百花楼里的脂粉味太浓，此刻躺在木桶里蒸着片片的桂花都还觉得依稀闻见花魁身上的玫瑰花露。<br/><br/> 希望表哥回府之前也可以清一清香味，不然尚小姐要是误会，难免有口舌之争。<br/><br/> 今日说得这么透彻，不知他记得了多少。但肯开口与她说话，该是不气了吧？她都帮他娶到美娇娘了还想怎样，牺牲自己可不是每个妹妹都可以做到的。<br/><br/> 舒舒服服沐浴完毕，换上中衣，梳理自己的头发。<br/><br/> 窗外的月儿不圆，乌云布满空中，一会遮住月儿，一会又散去可见月光。室内插了几朵海棠，是小雅培植的。<br/><br/> “相爷。”门外声音之大，听得她一震。<br/><br/> 他……来了吗？<br/><br/> 门被推开，范姜轲缓步走来。<br/><br/> 入眼情景还是让他深吸了口气。<br/><br/> 黑发如丝垂落胸前，温温眼神朝着自己似有若无地笑。白色的中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端坐着望他，“范姜夫君，有事吗？”<br/><br/> 成亲之后，该是他第一次踏入房内吧。<br/><br/> 小雅已经进来，找了件外衫给她披上，替范姜轲倒了杯茶。<br/><br/> “我是你夫君，不该来吗？”他眉眼淡淡，坐下来饮了一口，“桂花茶？”她还真中意桂花。<br/><br/> “秋末，喝点桂花茶对身体有益。”她也莫名地笑，走到桌边坐到他对面。<br/><br/> 心里盘想着是否他在青楼看出了端倪，专门过来兴师问罪的。<br/><br/> 自那次尚小姐来访气得他驱离她之后，他不曾再和她一起对坐过。<br/><br/> 突然这样来访，让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而且还没到她送糕点的时辰呢。<br/><br/> “累吗？需不需要我让厨房把糕点送到这里？”她问，如此一来也省了她去送夜宵。<br/><br/> 吃了就早点走吧。<br/><br/> 他却笑了，反问：“夫人还吃得下吗？”<br/><br/> 呃……青楼吃得够饱了，那些油腻的食物差点让她吐出来。实在不想再吃东西了，但看到他静然的眼神，改了口：“只要范姜夫君可以吃得下，我便陪着。”<br/><br/> 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没有思绪，只是定定地望着她，像要从她身上找出些什么来，最终只是抿了抿唇，没说出什么来。<br/><br/> 就这样静默坐了一会，她已让小雅送来了糕点。<br/><br/> “多少吃点，早点去书房办公早点休息吧。”每日他都有好多的卷子要批阅，早点睡觉也有好处。<br/><br/> 他朝她古怪地看了一眼，“我来，自然是不再去书房，要就寝了。”<br/><br/> “哦。”她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地睁大了眼，“就寝？”在这里？！<br/><br/> 把她的反应落入眼底，他的心情却没想象的好，“怎么？”<br/><br/> 她尴尬地笑了笑，收敛心思，娇嗔地道：“范姜夫君从未来此，今晚一来就让我惊喜连连，我真是激动啊。”<br/><br/> 激动得好想敲晕自己。<br/><br/> “是吗，夫人的意思是多日来，我冷落了你？”他戏谑的神情看起来万分欠扁。<br/><br/> 她轻咬下唇，拿出丝巾半掩面，又绕到床边笑，“范姜夫君，还真爱说笑。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会责怪。”<br/><br/> 怎么办啊？<br/><br/> 她无语问苍天，忽地灵机一动，“我就说自己一定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范姜夫君，我对你的爱意，你也深切感受到了吗？”<br/><br/> 他转身，看着她半娇笑地望着自己，外衫轻露靠着床边，姿态妩媚娇柔，楚楚动人。<br/><br/> 她的姿色，在第一次相见便已知晓，但此情此景不禁让他又为之感慨。<br/><br/> “你说呢？”他反问，神情里没有感情。<br/><br/> 微风吹拂，乌云散去，月光照了进来。<br/><br/> 她倚靠在窗口，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随手拿起一本书卷，“范姜夫君，是否觉得我和尚小姐相比，更觉着好看了？”<br/><br/> 听见怜星自她口里说出来，他的目光不禁加深了几许，“答案你早就知道，又何必再问呢。”她明明派人跟踪自己，却又仅只于此。<br/><br/> 入了官场，逢场作戏都难免，他偶入烟花之地也是有的，可未见她有任何的责怪或者哀怨，每次相见都是吟吟笑意，反而今日出现在百花楼很是稀奇。<br/><br/> 特别是她对着白沐风的眼神，越想越是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br/><br/> “唉，尚小姐的过人之姿我当然比不上，但我相信勤能补拙的道理，范姜夫君，我一定会努力的。”她拿着书卷，朝他慢慢走来。<br/><br/> 他坐着没动，只是看着她。<br/><br/> 无边的风，吹着玄木的窗户，窸窸窣窣的树叶声飘来。月儿，被乌云遮住。明日，或许要下雨。<br/><br/> 烛光里他的眼神清澈，像是蒙上了层层的薄辉。那柔晕般的光辉淡淡地映在她眼里，像是在接近一个遥不可及的人物，即使就在眼前却觉得万丈之远。<br/><br/> 她只是站到他跟前，“让你爱上我如果很难，就让我继续爱着你吧。”<br/><br/> 他没有动容。<br/><br/> 咬牙，暗自腹诽，“范姜夫君，何时你才可以忘记尚小姐呢，现在她已经是我表嫂了。”<br/><br/> 他的脸刹那变色，“你道这是谁造成的？”<br/><br/> 若不是她，怜星又怎会嫁给他人。<br/><br/> 她满脸地笑，苦涩难言，“可我爱你啊……”<br/><br/> 该死的，怎么还不发怒啊。<br/><br/> “可我不爱你。”他冷冷地道，忽地觉得眼前的她又厌恶起来，想起怜星此刻也在另外一个男子跟前这般的着装，他的神情更加冷峻了，“我与她青梅竹马多年，若不是你的插足，只怕我们早就成亲……”<br/><br/> “我看不见得。”她插嘴分析，“你们感情虽好多年却没有成亲的打算，就算没有我的出现，也未必能成亲。”<br/><br/> 这个是实话，如果当初他们已然成亲，她也不可能会有机可乘。<br/><br/> 不过若然，她想表哥也不可能看上一个有夫之妇吧。<br/><br/> 他抿紧了唇，怒目相瞪。<br/><br/> 她心里乐了，就这样吧，早点生气早点走人。<br/><br/> 但他只是这样看着她，像是要在她身上烧出几个洞来。烛光摇曳，渐渐地暗了又亮起来，反反复复他却依旧坐着。<br/><br/> 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听得小雅一声问：“小姐，相爷，糕点冷了要我撤了吗？”<br/><br/> “撤了吧，再来一壶热茶。”既然他没有走的打算，她也陪着他耗吧。<br/><br/> 重新坐到了原来的位子，翻开书卷看着，不再搭理他。<br/><br/> 他没有听漏小雅的称呼，待她换了一壶热茶过来后，“在府内，就算习惯了以前的称谓也记得改掉。”<br/><br/> 小姐，已不再适合相府的称呼。<br/><br/> 小雅为难地看了眼苏千雪。<br/><br/> 她只是淡淡点头，小雅应允了：“是，相爷。”<br/><br/> 其实她也知道人情世故与道德伦常，但心里知道小姐根本没把相爷当姑爷看待过，她理解小姐对待别人的亲疏分别。<br/><br/> 那一声“范姜夫君”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态。范姜是相爷的姓氏也是他的职位，夫君是相爷在她面前的身份，她称一声“范姜夫君”意味也等同于别人唤他一句“范姜相爷”而已。<br/><br/> 那般客客气气又隐藏的疏远，表明了小姐的心思。<br/><br/> 月儿淡去，窗户也被关上，烛芯挑了挑，再次明亮起来。<br/><br/> 苏千雪单手撑在桌上，翻着书卷也微微困了。这个时间已经过了她就寝时辰了，是睡还是不睡？他好歹也说句话啊。<br/><br/> 可是他却也拣来了一卷书，跟着她一起看着，互相沉默。<br/><br/> 宁谧的气氛，冲刺着海棠的幽香，轻然得像是初冬的温暖，清浅入心。<br/><br/> “白沐风是你表哥吧。”他突然出口。<br/><br/> 她吓了一跳，以为他终于忍不住要戳破她的乔装，却见他又道：“明日他要去边关，你可知道？”<br/><br/> 哦，原来他没认出来啊。<br/><br/> 她微有吃惊地道：“哦，真的吗？成亲以后我都未曾再见到他了。”<br/><br/> 他的眉眼一挑。<br/><br/> “但以表哥的能力，我相信没有问题。”这不是自负而是自信。<br/><br/> 他隔着一张桌子看她，距离之近可以清晰看见她脸上肤若凝脂，红唇齿白，眼波悠悠，那一种漫不经心的处世态度让她更增添了一份慵懒之美，“是吗？”<br/><br/> 这一声，只是短暂地应着。<br/><br/> 她听不出个究竟也不想继续话题，“范姜夫君也别为国事太操劳，很晚了，睡吧。”<br/><br/> 他不想睡，她受不了了！<br/><br/> 他的唇角缓缓地勾起，露出一个弧度，似笑非笑地道：“莫不是夫人困了吧？”与他聊天有这般无聊？<br/><br/> 是啊，是啊，困死了哪！“怎会呢，与范姜夫君一起，我开心都来不及。”<br/><br/> 坚持喊他一句“范姜夫君”却从不自称“妾”，因为她未曾这样看待过自己。<br/><br/> 他朝她又看去一眼，这一眼看得她的心突突的，没有底。<br/><br/> 到底他是瞧出些什么了吗？<br/><br/> “夫人要睡，就先睡吧。”他道。<br/><br/> 小雅也跟着道：“小姐……呃，夫人，你身子弱，早点休息吧。”<br/><br/> 苏千雪也不想再撑着，体力真的不行了。<br/><br/> 倒在床上就连外衫都懒得脱。<br/><br/> 小雅服侍她后，就离开了房。<br/><br/> 屋里，便只剩下了两人。<br/><br/> 烛光继续摇曳照明，他侧坐着看书，她已躺在里侧沉沉睡去。<br/><br/> ……<br/><br/> 自那晚后，他便时常回房里来。<br/><br/> 偶尔是她送去了夜宵，一起用了后回房，但偶尔也是他直接来访。为此，她还把沐浴的时间改成了下午。<br/><br/> 不过每次都是她先入睡，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几时才睡的。<br/><br/> “我想他是不爱我的吧。”每次早晨醒来他都已经离去，而且她衣衫完好，两人实际真的只是单纯睡在一张床上而已。<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