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这不是新来的妹妹吗?”从楼上厢房走下一个妙龄女子,莲步寸移。此女梳着随云髻,髻上一支明晃晃的黄金钗放肆的放着亮光。一袭浅粉罗衣显得此女皮肤更加细腻白皙。“姐姐,她便是这儿两大头牌之一的柳绿芜。她为人骄横无礼,仗着自己是这里的头牌便一直欺负姐妹们。”娉婷在易楚耳边窃窃道。
本来心中对这个唤作柳绿芜的女子的印象便不太好,如此听娉婷一说便更加糟糕了。若只是骄横无礼便罢了,自己让着她点儿就好了,就怕她还工于心计,如此可就不妙了。
“妹妹见过姐姐。”易楚站起,向柳绿芜行了个礼。既然是骄横无礼,那么自己谦卑点儿总不会惹她吧。
柳绿芜自顾自的坐下,并不管一旁的易楚,许久才开口,“妹妹无需多礼。”独自抚弄着流苏,无意瞧见桌上吃剩下的玉米粥,“娉婷,替我也去乘一碗此粥来。”
娉婷似是不愿,愤愤的看着柳绿芜,易楚拉了拉她的衣角,给她使了个脸色,娉婷这才慢悠悠的走进厨房。“姐姐莫怪,这小丫头跟着我惯了,听不动别人的使唤,还请姐姐千万别动气!”易楚赔笑道。
柳绿芜看都不看易楚一看,“妹妹啊,这人都说奴才什么样主子就什么样,你可千万别因为这奴才丢了自己的脸面啊!”言语之间,尽是尖酸刻薄之意。
这女子果真娇蛮的很,骂人都不带脏字,心中已是怒火交加,但她不能露在脸上。毕竟自己才刚来这里,许多事情都不懂,若是就这么贸贸然得罪了此女,想必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妹妹谨记姐姐的教诲。”易楚满脸堆笑。
“记住就好。算了,妹妹的玉米粥姐姐怕是无福消受了。姐姐还要赶着去尚书大人家赴宴呢,你看,轿子都在外头呢!”柳绿芜指着窗外的八人大轿“呵呵呵”的媚笑道。“不同你说了,去晚了尚书大人怕是要责怪我了!”
娉婷送厨房端出玉米粥,却不见柳绿芜的声影,“姐姐,人呢?”她左右张望着,瞥到窗外的八人大轿,“我说这媚狐子去哪儿,原来又要去诱引男人了。”
“说起媚狐子,我们这儿哪个不是?”易楚苦笑道。她知道娉婷是无心之言,所以并无责怪,方才之言只是感叹抒怀罢了。但是娉婷哪知道易楚不是这个意思,吓得忙跪下请罪,“姐姐,妹妹绝无此意的。”
易楚扶起惊慌失措的娉婷,好生说道:“姐姐并无责怪之意,你想太多了。对了,你昨日不是说前面拐角处的王瞎子以前练过武功,我们现在去瞧瞧罢。”
出门拐角,易楚同娉婷果真找到了她口中所说的王瞎子。据他自己所说,他的眼睛是一次和高手决斗中被刺瞎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方才两位所说的气冲丹田指大概就是如此。深吸一口气,将其运至下丹田,然后慢慢的将这股气移至上丹田。在此期间身体会暂时漂浮在半空中,这就是我所理解的了,二位姑娘以为如何?”王瞎子捋捋鬓角白丝,粗看还真有一副仙风道骨的味道。
这王瞎子所说的下丹田和上丹田易楚是懂的。还未进宫之前,她有时会从家偷偷溜出来到药铺,看大夫替病人治病。听多了,久而久之也便听会了。
拜谢后,易楚同娉婷回到醉满楼,但她并没有急着准备明天的登台,而是和娉婷喝起茶来。
“姐姐你不急吗,明天就要登台了。”娉婷瞧着易楚丝毫没有着急的意思。
易楚轻泯了一口茶,茶香悠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姐姐指的是?”娉婷若有所指。易楚感叹,这小丫头跟了自己一些日子比以前更加机灵了。
“没错,若是只跳这支舞墨画岂不显得单调,我还需要一首曲。”易楚将茶一饮而尽。
娉婷见易楚已将杯中茶饮尽,提起茶壶替她另斟一杯,“想必姐姐已经准备那首曲了,那还在等什么?”
“一个人,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来。”如若那个人来的话自己定能获得满堂彩,易楚在心中思虑着。
娉婷替自己斟了一杯,她们之间早已不分你我了,“姐姐是指玄冥公子?”
果真知我心,易楚赞道,“正是。”昨夜听到他悠扬的笛声,易楚知道他的音才举天下无人能及,若是有他相助,胜算必定增加。记得他说过她登台之日会来,易楚低喃着,“不知他是否能赴约。”
门外有人轻声叩门,娉婷前去开门。“好远处就闻到妹妹这儿茶韵芬芳,姐姐一时茶意正浓,冒昧叩门想问妹妹讨杯茶喝喝。”门外之人一身皓白霓裳,点点粉梅在之上傲立霜雪。脸颊未上靓妆,只有淡淡的朱粉。轻鸿柳腰,手持一冰绡。“姐姐快请进,妹妹刚来不知姐姐是?”易楚不知此女是何人,不过看她气韵非凡,想必在醉满楼定是个人物。
“你瞧我,这一时嘴馋竟忘了向妹妹介绍了。我是凤穆兰,她们都唤我兰姑娘。”门外之人进门暖笑道。
同早上初见柳绿芜时不同,眼前这个凤穆兰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易楚原本的警惕慢慢的卸下。同样是初次见面,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区别,“原来是兰姐姐,妹妹杜萧娘方才多有失礼。娉婷,快去煮水沏茶。”娉婷也同早上不同,欢欢喜喜的到楼下厨房煮水去了。
“妹妹以前可听说这醉满楼?”凤穆兰眉眼勾笑,易楚一时间竟认错是自家姐姐易锦瑟,只不过自家姐姐多了股泼辣。
见易楚神游,凤穆兰推了推她,“妹妹怎么了?”
意识到方才的失礼,易楚抱歉道:“妹妹失礼了,方才想起家中姐姐,这才神游太虚了。”不知娘亲在家过的怎么样,易楚很像回去看看娘亲。但是现在自己成了青楼风尘女子,娘亲又会认她吗?她不知。
凤穆兰安抚易楚道,“妹妹,我不知你为何要进这儿来,也不知之前你经历过什么。只是你如今踏进了这扇门就是醉满楼的人了,也是这里众多姐妹中的一员。若是有什么难过事,姐妹们都会成为那个倾听你的人。”
不知怎的,鼻子酸酸的,易楚觉得自己有种想哭的冲动。“姐姐,妹妹冒昧能问一个问题吗?”
凤穆兰慵懒的用手托着下颚,“问吧。”
“姐姐为何要入这醉满楼?”易楚刚问出口便后悔了,进这扇门的哪一个不是身世悲凉凄惨的,如今自己硬生生揭人家伤疤,比往伤口上撒盐更痛。往伤口上撒盐至少痛的是一时,而揭伤疤则会使人痛一辈子。易楚后悔了。
凤穆兰抒怀一笑,似是看穿了红尘滚滚,“不必觉得问的后悔。若是如今都不能忘怀,那么我现在活着还不如当初自刎来的明智。
当年,我家乡遇到洪涝,父母带着我和姐姐一同逃亡。家中底子薄,再遇上遇到突如其来的洪涝,我们身上基本没多少钱。一路逃到大都时已经捉襟见肘了,每日只能住在破庙中靠喝稀粥为生。
后来,身上的钱全数花光了,爹爹为了省下稀粥给我们母女喝,自己却吃人家路边吃剩丢弃的食物,不了不久却染下重病。眼看着爹爹奄奄一息,姐姐请求娘亲把她卖了换些钱给爹爹治病。娘亲先前不愿意,一个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儿怎么舍得卖掉,但是她看着每日受病痛折磨的丈夫又毫无办法。最终只能忍痛卖掉了姐姐。
但是爹爹的病拖得太久了,纵使有千金,大夫也无回天之术。后来,一个富家子弟要将我买去当使唤丫鬟,娘亲不肯。那时候我们靠帮别人洗洗衣裳缝缝补补补贴些家用,没想到他竟断了我们活路。眼看着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于是我自卖青楼,将银子给娘亲,让她回娘家好生养老。钱不多,但是在她娘家那个穷地方已经是笔不少的数目了。我没给自己留一点银子,娘亲丧夫失女回娘家已经够可怜了,如若因为没有些银子被娘家人看不起而赶出来,那就可加悲怜了。”凤穆兰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和失落,一瞬而过。更多时候她还是笑着说下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