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的一句话让整个醉满楼似是从天而降一场倾盆大雨，方才的热情全都被冲刷的所剩无几。

红红？多么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啊！小时候娘亲一直喜欢这么叫她，娘死后只有邻家的一个和她从小玩到大的小男孩还继续这么叫她。直到后来被好赌的爹爹卖入青楼后，再也没有人这么叫她过。柳绿芜看着这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他是谁？为何会知道这么多？难不成他是那个小时候就答应要娶她的邻家小男孩刘一止？

直至今日柳绿芜还清晰的记得刘一止安慰丧母的自己，从家里偷偷拿出糖果给她吃，并且拍拍稚嫩的胸膛说：“红红，别害怕。我长大后一定要把你娶回家，要好好的疼你，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

真的是他吗？想起往事，柳绿芜的眼睛有些湿润。

“红红，我是一止，刘一止啊！你不记得我了？”见台上的女人只是看着自己并不说话，刘一止急切的说道。

一止，刘一止。真的是他！真的是他！柳绿芜泪眼朦胧，她真的很想冲上去抱住他，但是她不能。如今他是上京赶考的书生，将来有金榜题，名风光归故里的可能。而自己如今已经沦为风尘女子，能配得上他吗？

如果他没有考上，他只是一个贫困的穷弱书生，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他能养得活锦衣玉食的我吗？

算了！“你是何人，我不是你口中的红红，我也不认识什么刘一止。”柳绿芜默默拭去脸上的泪痕。

“不会的，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红红。”刘一止不相信，执着的追问：“你眉间的伤痕还是我们小时候上树掏鸟蛋掉下来留下的，你不记得了吗？”

柳绿芜狠下心，恢复往日里那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醉满楼头牌，“眉心的伤本姑娘没有空同你讲清，你若是有钱本姑娘便是你口中的红红，你若是没钱，对不起，请滚！”

“不是的，不是的，你仔细想想，你不可能会忘了我的。”刘一止以为柳绿芜是故意气她所以不认他，他想说什么的但却一时间词穷了。

柳绿芜不再看刘一止，她娇声喊道：“门外的守卫你们是干什么的？还不把这个疯男人扔出去！真是扫兴！”说完便自顾自的上楼了，擦肩而过时易楚看到她的眼角还残留着一滴泪。

“红红，红红……”刘一止并不罢休，幸好他被门口闯入的守卫拦住，否则易楚猜他真的要上二楼。

守卫毫不留情的将他一把抓住，拖着就往外头走。刘一止挣扎的着，可是就凭他书生的那三分力气是他们这些高个大汉的对手吗？

“放开我！放开我！”刘一止也不顾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叫喊着挣扎着。

“放了他吧。”说话的是凤穆兰，她抱着一把琵琶从楼上下来，正撞见这一幕。

“兰姑娘，方才柳姑娘说要把他扔出去……”一个守卫很是为难的看着凤穆兰，这两个人他一个都得罪不了。

凤穆兰燕儿一笑，“你们放心吧，我只不过同他讲一句话罢了，之后他就会乖乖自己出门。”凤穆兰透在刘一止耳边若有所言，语毕，刘一止向凤穆兰行了个礼便匆匆出门了。

“姐姐，兰姑娘同那书生讲了什么？为何方才门口的几个大汉拖他走都不走，而兰姑娘的一句话就让他乖乖听话？”娉婷好奇的问一旁的易楚。

易楚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她细细思虑着，凤穆兰说的话定是和柳绿芜有关。

“各位，方才让大家扫兴了，真是对不住了。让我凤穆兰为大家弹一曲美人天下，为方才之事赔罪。”凤穆兰微微弓着身子似是向客官赔罪。

“兰姑娘不必这么谦逊，方才只是一个意外。况且我们素闻兰姑娘的琵琶声绝世无双，今日有幸听闻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是啊是啊。”

易楚有些恍惚，这还是青楼吗？为何她似乎感觉用宴席来形容如今眼前之景更为合适。

凤穆兰的手刚触上琵琶，缓缓凄哀之声便逐渐流出，绵延不绝。

这美人天下是民间一个无名氏无意间作的曲，当时有个书生将曲谱记录了下来，后世的著名词人无风听到此曲后惊为天人，感慨之后随即写下词，“腥风血雨宫闱泪，滴滴惹人碎。生生世世青楼情，已是昨日媚。国仇家恨双泪暗，沙场白衣飞。异国他乡思良人，饱受相思泪。重返宫闱夺金銮，登上帝王位。”

词曲哀伤至极，令人肝肠寸断，泪眼朦胧。

凤穆兰的眼扫着底下的富家公子们，似是在寻找如意良人，随即脸上露出失望之意，想必知晓了自己的良人不知身在何方，不知可否有缘相见罢。易楚若有所思的猜测着。

凤穆兰的歌声清亮高洋，仿佛高山流水，寸尘不染。像是在天山瑶池歌唱，歌声霎时传上九霄云上，就连天上的仙人也望而却步不忍打扰这般美妙的歌声，小心呵护着，似是喝了千年佳酿，醉了。

曲罢，听者还沉浸在方才的曲调和歌词中，久久不能自拔，仿佛是掉进了一池沼泽，越挣扎陷的越深。

“方才小女献丑了，饶了各位客官的清净。”凤穆兰优雅的向台下公子们献了个退场礼。

“红姨！红姨！你给我出来！今日本公子带着聘礼就等你放人娶萧娘了！”如果说方才还在沉浸在凤穆兰词曲中不能自拔的，此时听了这狼嚎般的呼叫醒的也够彻底了。

萧娘？莫不是指得是自己？易楚在二楼清楚的看到她登台那晚扬言要娶她的慕容云浩，身后的家仆们扛着沉沉重重的聘礼。萧娘？呵呵，他叫得如此亲昵，莫不是要让整个大都的人都知道他要娶我？

“慕容公子，红姨早晨就出去办事了，你有何事要找她？”戏台上的凤穆兰走下戏台，怀抱着琵琶，扫了一眼门口厚重的聘礼，再抬眼瞧了下楼上的易楚，若有所言。

慕容云浩一脸嚣张的道：“兰姑娘，既然红姨不在，那你就是这醉满楼的当家。今日我要娶你醉满楼的杜萧娘，我把聘礼已经带来了，不知你们醉满楼是否放人？”

大堂的富家公子们都饶有兴致的看着慕容云浩，似是在观赏一场好戏般雅致非凡。

凤穆兰不依不饶的道：“慕容公子，我们醉满楼虽然是青楼红尘，但是每个姑娘都有每个姑娘选择的权利，她嫁或者不嫁我们说了不算数，得要她说了算。”说完，使了个眼色给易楚。

“笑话，当家的做不了难道小二做主吗？既然你不想回答，那么我直接去问她。”慕容云浩走过凤穆兰，直接踏上阶梯来到二楼。

“哟，这是哪家公子的大手笔，莫不是我们醉满楼姑娘们的好事又要到了？”声音娇媚至极，不用猜便知道是她，柳绿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