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是有文化的人!”我不屑。过了半晌,歪了歪脑袋看四哥,“对了,温阮玉是谁?”彼时,我们恰到家门口,府邸地朱红大门紧紧闭着,像一块推不动的石头,那么挡在了我面前,四哥走在我前面就要伸手去推门,我突然脑抽,喊住了他,“四哥,你刚才想说什么?”前面的四哥手顿了顿,回望过来,“什么?”“就是我被噎着的时候。”我看着他,离我那么近,却又是触不可及的距离,遥遥地,仿佛一生就这么隔着了,但这一刻我想知道。前面传来四哥的轻笑,“五妹,我现在信你了。你是患了失心疯,只是,这样的你,还是我五妹么?”
前面的白衣男子推门而入,管家对他低眉顺眼弯着身子,他头也没回地进去了,身子带过的风让衣角向后掀起,似乎让人觉得他也会那么轻巧地转身,带着平常的笑,灿烂地一句,“怎么,傻站着干嘛?快进来。”但是,他白色的背影绕进府里,倒真的像一阵清风,转瞬即逝,连一缕温度都抓不到。我就那样站在朱红大门前看他背影消失在眼里,愣了愣神,突然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自那日后,好几天四哥都不来找我,我自己也没什么心情,就整日整日闷在房里发呆。累了就仰头倒在床上睡过去,颓废得不得了。倾苧看我这个样子,担心得很。我先前跟着四哥到处瞎跑她担惊受怕,现在我安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还是不放心。真不知道她要我怎样才好。又过了几日差不多到七月末了,四哥还是没来看我。其实我心里憋着一口气,我知道四哥对现在的我有心结,但是这些日子处下来难道现在的我就这么不尽如人意吗?我撑着下巴两眼呆滞地看着窗外,午后的太阳分外晃眼,好像有岩浆从天上流下来一般,院子里的树叶都打焉儿了,死寂沉沉的一片。自从来这个家里到现在,四哥算是和我混得最最熟稔的了,如果连他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我,我不敢想象其他人心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又想想四哥之前和辰雪这孩子这么要好,要他这么快接受我这个顶着失心疯幌子的替身。我还是先去看看四哥在干什么吧。
“大热天的撑着下巴在做什么?”头顶传来悠悠冷冷的声音,在这大热天里真是比冰块都能让人爽快下来。“四哥!”我满脑子四哥,抬头热烈地就叫起来。一身玄色袍子的二哥黑着脸,眼里闪过丝丝不屑,“知道你脑子不太好使,不想现在连眼睛都不好使了。”我发现自己叫错人,心里一边埋怨着四哥,又一边想着怎么先给二哥陪个不是,斟酌一番发现,对二哥唯有把责任推到他身上才是最好的,于是我扯了个笑脸道,“二哥,都是四哥,有事没事老到我这儿扯淡,我听到脚步声条件反射就以为是他了,二哥你要是常来的话。”我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言外之意都是你自己不来。倾苧本来在里间整理东西,听到好几天都没怎么说话的我突然间开口说了一大堆话,还以为我发了神经,急急忙忙跑出来。看到二哥的一瞬间跟撞了鬼似的,一下子刹住了脚步,停在五步开外的位置,震惊的眸子闪动着迅速低下头去行了个礼,“二少爷。”
二哥朝倾苧点了点头,又看向我,“我听说你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大半月了,也不见四弟来找你,是吵开了么,这还真是罕见。”“没有!只是小姐这两日乏得很,四少爷不便打扰罢了。”我刚想说二哥想多了,搪塞一下,没想到倾苧来不及地抢在我前面回答,话没说完又低下头,她这副扭捏的样子倒让我很不习惯,她身份实际上比那些小丫头都要高好些,而且虽然平日里性格也很野,但从来都很守礼节,完全不是这样子的。我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倾苧,又从上到下扫了二哥几眼,莫不是这面子上看起来衣冠楚楚,玉树临风的二哥对她做过些什么。“嗯?”二哥眼里稍许惊异,但是稍纵即逝,嘴角划出一个笑,“不管你们怎么了,我想依你一定闷坏了,我近日要去一趟西陵,你要,一起去么?”
我看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有些犹豫,感觉是在强迫自己说出来一样。不过想想要带我出去总归都要经过爹爹那一关,还要保证我的安全,真的是烦得很,想必是个正常人都不想带着我的。“西陵?”我跳起来,西陵这个城池的名字曾经听过,但一直没去过,没想到二哥能带我去这么远的地方,这二哥还真是一出手就让人喜欢。“先前大夫说小姐要静养,只怕不能这么快就出去这么远的地方。”倾苧上前一步,拉起我的手,“小姐,先回去休息吧,你方才不还喊着想睡觉的吗。”啊?我琢磨着,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想睡觉这样的话。倾苧扯着我就要到里间去,我眼看着二哥,眼里死灰一样黯淡下去,嘴里却长舒了一口气,“你先考虑着吧,再过两天要是想去了,让丫头知会我一声就好。”
自我认识二哥以来他嘴里从来就没能对我说出这样缓和的话,今天这些人是怎么了?倾苧把我拖到里间,粗暴的往床上一甩,叉了个腰恨恨地看着我,我立刻拉了拉衣襟,双手抱在胸前,眼睛警觉地盯着她,我可不好这一口,你可别乱来。“你还真打算跟着二少爷去西陵吗?”看倾苧说话的样子恨不得撕了我。“去啊,怎么不去,有的出去玩干嘛不去,我呆了吗?”我道,“刚才二哥在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凶。就知道欺软怕硬。”“二哥二哥!你现在倒是叫的好起劲了。”倾苧冲到我边上眼睛瞪得跟田螺一样,扯着我的肩膀,“你只是忘了他做过什么。难为他这么厚脸皮,你患了失心疯倒让他捡个便宜,白白再做个人前的好哥哥了。”“他。他。他怎么我了?”我被倾苧说得一身冷汗。“你不能就这么原谅他了。”
倾苧认真的表情让我不禁想辰雪和二哥之间到底有怎样的深仇大恨,以至于从四哥到倾苧都恨得这样咬牙切齿,我刚想一探究竟,突然感觉到脑子里、心里以至整个人的魂魄都震动起来,由里及外向是被人狠狠地一击捶打,然后疼痛蔓延开来,像有千万虫蚁咬噬,那种熟悉的疼痛感浸过全身,眼前一黑,我仰头倒过去。从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形,好多次,但从没这么严重过,况且,那时候,总有那个叫洛卿的人陪在身边。朦胧中感觉耳边有人声窃窃私语,嘈嘈杂杂,又感觉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好一会儿,又飘过来一阵低低缓缓的歌,感觉好远好远,听不真切,像是穿过了山谷慢慢悠悠荡过来的,一段华贵的绸子般拂过我耳边。脑海里猛然出现一团大雾,白茫茫的一片,那歌声兀地从大雾里飘出来,不知道是在哪个角落,我急着弄清歌声的来源,脑海里的大雾开始渐渐散去,一副春日里的画面开始渐渐清晰起来。潜意识里我知道这是别人的记忆,辰雪这孩子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