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雪的眼眸像一潭湖水波动着泛起涟漪，她的嘴唇发白，连我都不敢相信二哥嘴里说出来的两个字。弓箭？拿弓箭做什么？射死强盗吗？撇开二哥能一箭不偏不倚射中强盗且不波及到辰雪不说，现在辰雪的脖子被驾在强盗的剑上当做挡箭牌，而强盗的要求只是钱财和一条生路，这样简单的要求满足不就好了？当下之际最重要的是救出辰雪，难道说辰雪的命还不及一些身外之财？但是堂堂南宫家族也不是缺钱的人家，那么又是为什么？是为了让世人看二哥你有多么英雄年少能一箭穿贼么？我不明白。那强盗更不明白，但是显然他直到二哥的弓箭立起来都不相信二哥会真的会把箭射出来，只是轻蔑一笑，“如今你杀我全寨我都不计较，我要的只是一条生路，你要是敢射出箭来，我拼死也要让这女孩陪葬！”
众护卫都齐齐看着二哥，辰雪也是，我咽了口口水，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似有千军万马略过心间，弓如霹雳弦惊。门外一朵柳絮被清风卷着缓缓落在二哥的箭上。四月不热的太阳从云层里探出身来，一层阳光突然铺满了屋内，人恍惚有点睁不开眼。“嗖”二哥深深的眸子里水波不惊，骨节修长的手指还保持着箭发出去的姿势。诡异的一片寂静。我心一皱，来不及地看向辰雪的方向，看那强盗头子惨死额模样。所有护卫也都和我一样。所以我们一起震惊了。
连那强盗头子自己都不敢相信。我从来不知道二哥的箭术这么差。那强盗头子安然无恙立在那里，手里的刀都抖得跟筛糠似的。飞出去的箭不偏不倚恰恰没在辰雪的右腿。辰雪一副震惊到忘记痛觉的样子，张大了嘴巴发不出声，想嚎啕大哭都哭不出来。阳光一瞬间暗下去，仿佛连它都不想看这一幕。众人正愣着，强盗头子瞄准机会拖住辰雪就往后跑，辰雪腿边雪白的衣裙一层层被浸红，湿淋淋的鲜血流淌下来，滴滴都是声嘶力竭的控诉和质问，她跪倒到地上，瘫软在那里。
从我的视角看过来，那强盗头子看到辰雪成了这个样子，大骂一句，扔下辰雪就独自往密道里跑。二哥一个眼神，护卫们就追上去了。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下了辰雪和二哥，二哥连忙上前，弯腰来想扶起她，“雪儿，你没事吧”“啪”响亮的一声，辰雪一巴掌甩在二哥脸上，印下五根红通通的指印。她的嘴唇被自己咬的发白，克制着不让眼泪流下来，“不要碰我。”这一巴掌打得二哥有点愣，身形顿在刚才那个姿势上，微微前倾着。不瞬，突地一声笑，又弯腰，强硬地拉起辰雪，任她像只发怒的狂狮般挣扎着捶打自己的胸膛，也不放开一点。“南宫痕，你滚，你不要碰我！”
辰雪的泪终于掉了下来，声音都嘶哑。二哥把她扛在肩上，像是一堵墙，不作任何反应，一步一步稳健地走出去。下面的画面开始模糊起来，像是冬天呵出的气体，蒙蒙一层附在眼前，一切都虚幻起来。有几个带着人声的片段匆匆掠过眼前。只听得一些零散的对话“四哥，你出去骑马带上我。”“别，你还是跟着二哥吧。”“你不带着我我就去和爹爹说。”“四哥，二哥他怎么能这样？”喝醉酒，哭得不像样的声音。“我竟然不知道当初还有这么一出，家族里都只说二哥少年有为，灭了那伙儿有名的强盗。”“大家都只知道二哥把他们挫骨扬灰，没人敢再惹南宫家里的人。谁知道当场的事情”“雪儿。”
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知道那是二哥。“你滚，我不要听你解释。”“滚！不要让我脏了自己的嘴巴。”脑子里钻出一股子的疼，像是有什么在里面挑动着我的神经，再看不到任何画面。耳朵里出现陌生的对话。“洛卿，你做我哥哥不好吗。”“洛卿，你做我夫君不好吗。”“洛卿，你想做我的什么人。”“洛卿。”一个好看的男子的脸面突然露出来，缓缓一句“倾苧，我是你”疼痛兀的消失，全身的一阵轻松，像是飘在云端了，柔柔软软的感觉。“洛卿？”我惊醒，睁开眼，面前的倾苧差不多哭成了泪人，不停地在那里抹眼泪。还是倾苧，总是倾苧。心头有一股温暖，有这么个人在身边，真好。
“你别哭了，哭起来就不好看了。”我不想她这么哭着，本来想轻松一下气氛，结果发现自己的嗓子里一股腥甜，疼得厉害，说出来的话支离破碎地不像样。“小姐！”倾苧一下子扑上来，眼泪都掉到我脸上，湿了一片，“你终于醒了？”“我没事。”“你总是说没事，结果每次都出些意外。”倾苧抹着眼泪，硬挤出个笑，“我去给你端药来。”“不要吧，又要喝药？”“不仅要喝药，晚些时候金大夫还要再来给你把脉呢。”“金大夫？”我想起来，这是我们莫忘城医术最高的大夫，上次我右腿摔断了爹爹去请他，正好遇上他闭关炼药硬是没请动。后来倾苧私底下和我说过一回，这金大夫面子还真是大得很，她长着么大还从来没见过有爹爹请不动的人，“终于还是被爹爹请动了哈，爹爹真的是无所不能呀！”
“金大夫说你是情绪波动过大，之前病本来没养好，还是要静养的。”倾苧说着，红了脸，“小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话刺激你的。我只是”“跟你没有关系，我本来也不记得那些事情了，你说不说都不会涉及情绪波动。”我看看倾苧想着到底要不要和她说，这次真的很奇怪，我竟然看到了辰雪的记忆，这在之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想了想最终觉得告诉她我知道了那段记忆也不打紧，于是道，“倒是经你一说，我还真的记起了些事，关于二哥的。”我声音低下来，把在脑子里看到的事情理了理，编成个完整的故事版本说出来，最后问了句，“是这样吧？”
“恩，那是小姐你七岁回家省亲的时候，我不明白明明二少爷是你的亲哥哥，怎么能冷血到这个地步。”我摸一摸自己的脑袋，还有轻微的疼痛，“恩，我也想不通。”他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吗？亏他见到我还能那样心无旁骛的戏谑，我忍不住去看自己多灾多难的右腿，手搭在倾苧手上，“叫人去回了二。”我顿了一下，突然也有点犹豫，该叫二哥吗？虽然我不是辰雪，没有那样的恨和痛，可作为亲哥哥不免过分了点，而且辰雪的情绪终究会影响到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叫人回了他，说我在病中，身子不适，怕是去不了西陵，辜负他盛情了。”倾苧点点头出去了。“还是出去走走的好。”倾苧前脚刚出去，后脚就走进来一个书生模样的陌生少年，着一身水蓝袍子，一副雅若兰芷的样子，右手里拿着一把十二骨折扇往左手里轻轻敲着，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