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商量完毕,上前一拜:“见过二师伯。”
奉白的目光从面前缺乏面部表情的女孩身上收回,落到另两人身上,看了看两人的剑:“哦~是小四的乖徒儿啊。起来吧。”
两人起身。
简一心已经下了台阶,直直走向奉白,奉白转脸看她。
“劳烦,解开我家小狐身上的禁制。”简一心面无表情又说了一遍。
奉白眯着眼睛打量简一心:好个学法术的苗子,骨骼清奇,身上又有灵力,只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呢。
帐幔依旧随风飘扬,抚在简一心脸上,简一心眨了眨眼。
简一心见奉白迟迟没有动作,走到他轿边,手按上轿子的边缘,“啪嗒”,简一心手按的那一块就这么和轿子剥离开来……
奉白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至少他是没有感觉到她的气息、心跳变化的,也就是说,她似乎,并不是在生气呀。
“喂,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啊?”薛柔站出来。
简一心转身,淡漠地眨眼:“道理?那你讲啊。”
“明明是你的狐狸偷东西在先!”薛柔怒气冲冲,“莫不是你指使她去干这事儿?”
简一心似乎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很快又松开了。望着狐妖:“小狐,是这样?”
诚然,小狐是很想回答的,但是……
“放开她。”简一心转过身对着奉白,微微偏着头,面无表情的样子其实非常具有压迫性。
奉白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回头看。
那边狐妖已经叫唤一声:“哎呦,摔死姑……额我了。”狐妖从地上骨碌碌爬起来,睨着薛柔和迟珺,一步一步挪到简一心身边,支着脑袋悄悄看奉白。目光从头发到精致完美的五官,修长指节分明的手,再到微微敞开的衣襟,雪白诱人的锁骨,还有……
奉白看着狐妖,眼里露出一丝玩味,狐妖的目光再次回转到奉白的脸上,只看了一眼奉白的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狐妖搭在简一心身上的爪子缓缓松开,眼神迷离地向奉白走去。简一心一把拉住她。狐妖瞬间醒悟过来,羞红了脸。
丢……丢脸了,简直就是把一向以媚术著称的狐族的脸都丢光了!她堂堂一只狐妖,竟然会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玩意儿迷晕了!
“小狐?”简一心喊她。
“啊?”狐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主人你叫我啊?”
“你偷东西了?”简一心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狐妖缩缩脖子,委屈地说:“是,是,就……就一回嘛!”
简一心依然一种脸色:“我不是给你银子了吗?”
狐妖支支吾吾,低着头,红着脸:“银……银子……输光了。”说道最后话已经听不见了。
奉白摇着扇子笑得轻快:“你好歹也是只三百年的狐妖,竟然会沦落到去偷东西,还要去赌坊,去赌坊就算了,居然还会输?”
狐妖脸更红了,抬眸瞄了简一心一眼。
简一心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可是需知她向来脸色就不怎么变化的,她的惩罚却是多多的有。
简一心摸出身上的钱袋,递给狐妖:“既然这样,去把钱还给人家。”
狐妖“哦”了一声,接过,一溜烟没影儿了。
简一心转身就要走。
“诶,这位姑娘。”奉白开口,“看你年纪轻轻,师承何处啊?”
简一心住了脚,想了片刻,回过头:“我觉得并没有要讲与你听的必要。几位不是本地人,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并不太平。”说完迈步向宅子里走去。
奉白一脸有意思的表情,薛柔、迟珺面面相觑。“你说这里,应该是这里了,有鬼怪吗?”“是啊,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两人皱着眉头大惑不解的样子落在奉白眼中。
“诶,我说你们俩。”两人听闻师伯训话,都恭敬地洗耳恭听。“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两人对望一眼,迟珺站出来把整件事说了,奉白脸上露出的感兴趣的神色越发浓重,半晌收了折扇,起身理理衣襟,下了轿,右手一伸,那轿子就消失了。
两人看得愣愣的。
奉白已经往宅子而去,抬手敲门。
敲了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一听就是那个小姑娘的。果然,门打开,这次是从里面拉开,门内站着的可不就是简一心吗?
简一心如同并不认识他们一般,道:“几位有何事?”
奉白轻摇折扇:“听说姑娘家里有些不太平,在下对驱鬼伏妖也略知一二,应该帮得上忙。”
简一心的目光绕过奉白,似乎在寻找他的轿子,可是没有。
“你哪座山的?”简一心收回目光。样子像是在询问山贼,你是哪座山头的?
奉白温文地笑,拱手一礼:“在下上善山上圣仙人门下二弟子奉白。”
简一心似乎眸光一亮,但,也只是亮了亮,丝毫没有要请他进去的意思。
当是时,里面传来一中年男子的声音:“心儿,是谁啊?”中年男子一面问,一面往外走。
“山上的道士,来驱鬼的。”简一心平淡的回答。
奉白黑着脸:“我不是道士……”
听闻里面的中年男人气息变得急促,紧走几步,奉白不由勾勾嘴角,唉,果然自己走到哪里都是受欢迎得紧。
这厢奉白正掸掸衣服,准备惊艳亮相的时候,那厢简一心唤了一声:“爹……”声音是如此无奈。
门被大力打开,奉白正要拱手,一把扫帚从头劈下,旁边两人惊呼一声。
“打死你个骗子!”头发花白的男人大声吼道,可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个蓄满力气的扫帚打空了,换言之,奉白不见了。
简老伯愣住了,在地上仔细寻找。简一心看向半空:“其实我觉得,我爹的扫帚是没有这么长的。”
简一心的目光缓缓从天上落到地上,奉白现身,笑道:“我也是这样觉得,不过不露一手,你爹又要以为我是骗子了。”
简一心回头看着愣了的简老伯:“爹,这个道士不是骗子。”
奉白的脸又黑了。
奉白三人住进了简家,受到了贵宾式的招待。
简老伯当下唏嘘:“有能耐的人真是不一样啊,长得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
简一心端上茶来:“您说的那是画壁,一样是妖魔。”
简老伯睨了简一心一眼,转脸赔笑:“几位别介意,这孩子从小脾气古怪。也是可怜,从小就没过过安生日子,净被那些不干净的东西缠。”
简一心抱着托盘:“其实您不找那些欺世盗名的道士和尚到家里来折腾,我会过上安生日子的。”
简老伯又瞪了简一心一眼:“没见我跟客人说话呢?没礼貌。”说完又回头谄媚笑道:“诸位见笑,来,请喝茶。”
简一心抱了托盘往外走。
迟珺问道:“老伯,这家里就您和简姑娘两个人吗?”
简老伯一脸哀情,险些泪洒当场:“以前我们住这地儿是大街繁华地带啊。心儿出世时她娘就去世了,后来家里的奴仆每晚都见鬼,吓得纷纷收拾东西走了。我为了保护心儿,时常请道士、和尚来驱鬼,可是压根没用,还花光了钱。这久而久之,家里就只剩下我们父女,哦,还有一个心儿捡回来的小丫头,叫小狐。这附近的邻居知道心儿招鬼,都搬走了。唉!”
“简姑娘性子如何?”奉白抬眸问。
简老伯擦擦眼睛:“心儿自小心性好,别人常骂她是妖孽,她也从不生气,但是她出生到现在,没哭过,没笑过。唉!这孩子肯定心里也苦。”其实简老伯说错了,对于简一心这种七情淡漠的人来说,根本无所谓生气。
几人正说着,外面传来说话声。声音陡然拔高:“他们?”又缓缓压低。
“是心儿捡到的小丫头。”简老伯道。
简一心正领着小狐进门,小狐别扭地钉在门口不肯挪步子。简一心回头看她。小狐满脸不愿意地凑过去,脸上是大大的笑脸,点头哈腰:“几位好。”
奉白瞅着她笑,小狐恼羞成怒:“喂,你笑什么?”
奉白用扇子遮住脸:“小姑娘怎知我是在笑?”
“我看见的!”小狐理直气壮。
“姑娘,色即是空,千万不要被表象迷惑,漂亮迷人的东西,杀伤力越大。”奉白摇摇扇子。
小狐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不屑地看了奉白一眼:“少得意了,你就是长得漂亮也比不上你六师弟俞子恒好看。”说完冷哼一声,扭着腰出去了。
简老伯黑着脸继续赔笑:“这个,小狐的性子是有些刁蛮,但是本性还是好的。公子别介意。”
奉白微笑点头,实际上心里已经揍过这只不知死活的小狐狸十遍八遍了,他奉白最恨别人说他法术比不上凰爱精湛,外貌比不上俞子恒俊美!
“这屋子很小啊。”奉白说。
“……”
“这屋子很小啊。”奉白继续说。
“……”
“这……”
“嘭”,简一心桌前的水壶不知为何,就落到了地上,黑暗中看不出简一心是什么表情,只是对着月光有点骇人。“你想要个更大的?下一次自己带吧。”
奉白曲着脚躺在床上,幽幽叹道:“下次我把上尊殿搬过来。”
“师伯,再嘀咕他们就不来了。”迟珺幽怨地说,声音来自床底。
“啰啰嗦嗦老太婆!哼!”小狐在房梁嘀咕。
小狐在房梁上翻了个身,打了个呵欠:“说好不准用仙法啊,谁第一个用就是胆小鬼。”说完疑似睡着了。
简一心靠着桌子,也闭上了眼睛。
同在床底的薛柔打了个哆嗦,靠近了迟珺几分。可是他们不明白,其实,躲在床底才是最骇人的。
明月上中天,风挽云,云遮月,夜黑风高,树抖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