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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1 章
作者:董安可可 时间:2018-05-20 22:00 字数:3843 字

  大院还是一点都没变。

  

  安安拖着大行李箱跨过四合院门槛的时候,一只花白大猫从弄堂里窜了出来。转瞬跳进了旁边的紫藤花架子里,‘咻’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这花猫,吓了安安一跳。

  她还在的那会儿,小院除了人以外,是没有其他动物的。

  

  那时院里孩子太多,养不了大动物,怕伤人。

  养小动物,对小动物来说,又太残忍...不是被活煮,就是遭活埋...孩子们的世界,总是这般单纯又残忍。

  

  “顾大叔,我回来了。”

  安安朝里屋吼了一嗓子,等了三秒,除了一阵风吹过晾衣架的那件白衬衣晃了两下,再没有收到丝毫回应。

  顾大叔说的没错,现在的大院,已经不是以前的大院了。

  

  很久很久以前,大院里住了很多人。

  无论哪家小孩儿放学回家了,大家总是要一齐出来迎接的。端着饺子的,择着蔬菜的,抱着孩子的,偶尔,还有吵着架拌着嘴的。

  那时,多热闹啊!

  

  现在,迎接安安的,就只剩下这空荡荡的院子,还有满树的紫藤了。

  有些东西都在,又都不在了。

  

  总之,四年了。

  四年后,顾安安回来了。

  

  顾大叔有点不仗义,唯一的女儿千里迢迢从大洋那头回来看他,他居然就留下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儿。

  

  “我去队里开会了,冰箱里有做好的饭菜。”

  

  这个惜字如金的男人,还可以更敷衍一下么?

  安安无语的扯下那便利贴,随手扔进垃圾箱里。

  

  一盘西红柿炒蛋,一盘卤牛肉,一盒被压迫得变了形的牛奶。

  一碗稀饭。

  

  安安都要哭了。

  没妈的孩子,总是这般凄凉。

  

  马马虎虎填饱肚子,安安皱着眉审视了一下这个没有女主人的家。

  三个字可以形容,脏、乱、差。

  

  沙发上散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茶几上放着各式各样的电脑初级教材,右上角有个烟灰缸,灰扑扑的,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走到顾大叔的房间一看,那场面,更加动魄惊心。

  被子不叠是基本的,臭袜子床上床下安安也能接受。

  

  可这一地横七竖八的啤酒瓶子,顾大叔到底是几个意思!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

  安安绝对是顾大叔这辈子的保姆。

  

  洗完衣,拖完地,准备晚餐的时候,大院里传来一阵清脆的铃声。

  哟,顾大叔下班儿了。

  

  当了半辈子国家公务员,还只能把一辆老式二八当交通工具的,安安身边也只认识顾大叔一个了。

  唉~~

  

  可他那是什么眼神?

  

  顾新伟只匆匆看了女儿一眼,把自行车转了个弯,停到紫藤架下。

  下车,进门,回家。

  

  完全视站在门口卖乖卖萌的安安于无物。

  

  这个顾大叔啊,喜怒不形于色这个道理还是没学会啊!

  

  “顾大叔,车要不要锁一下啊?”

  屁颠屁颠,跟了过去。

  

  四年不见,顾大叔还是那么精神。

  尤其是吼出那句,“看谁敢来我们家偷车”的时候,其身影愈发雄姿英发,高大雄伟。

  然后安安回头看了看那部几乎与她同龄,链条还有些松垮的二八。

  笑得十分内涵。

  

  安安把桌子搬到了大院里就餐,可气氛有些沉闷,顾大叔明显不怎么爱搭理她。吃完饭,安安也懒得收拾碗筷,就跟顾大叔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大院上空稀稀拉拉的几个星子。

  

  “北京的雾霾,都这么严重了啊?星星都看不到几颗了。”

  顾大叔回了一句,“现在才七点。”

  ...

  

  夜有点凉了,安安又回房,取了二两顾大叔自酿的葡萄酒。

  一喝到酒,顾大叔脸色果然红润了,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最后一户王伯家,上个月才搬走的,你要是听我的早点回来,说不定还能见一面。”

  安安笑着说,反正以后还是见得着的。

  

  以后,以后会是什么样呢?其实安安也不知道。

  就像四年前,她离开的时候也没想过,今天才能回来一样。

  

  顾大叔陆陆续续添了几杯后,就有些迷迷糊糊了。

  睡之前,就说了一句。

  “丫头啊,你怎么这么倔啊?”

  

  夜深了,安安坐在床头,翻看着以前的老照片儿。

  

  这些古董,有的已经花了,大多数都已泛黄,可依旧无碍安安视它们为珍宝。这里边儿有太多太多大杂院里的欢歌笑语,太多太多美丽的回忆。

  相册里有记忆里已十分模糊的妈妈,有年轻时帅气英武的顾大叔,有爱开玩笑的王伯,有平易近人的郝叔叔一家,还有...

  

  很有钱的尚阿姨一家。

  这个漂亮的阿姨,差一点,安安就得叫她一声“婆婆”。

  

  然后,安安的手指,停在了相册的最后一页。

  那一页,有一个俊朗的少年,笑容灿烂,堪比阳光。

  

  安安的探亲假只有七天,前三天跟着顾大叔去警队里做了三天的免费系统维护,后来因为劳累过度,在家里躺了三天。

  再次睁开眼时,离登机已不足三小时。

  

  顾大叔依旧走他的狂拽酷炫的路线,没去送机只把安安送出了大院的拱门,然后...

  

  安安以为回头会看到老父亲偷偷抹眼泪的感人情景。

  谁知,顾大叔哼起二人转小调就算了,还风骚地扭了扭屁股。

  

  这真是,亲情淡漠啊,淡漠亲情啊。

  

  一路上安安说了多少句英式国骂,估计连计程车大叔都记不清了。

  

  “小姑娘啊,在北京遇上堵车,着急是什么用的,耐心等着吧。”

  对此,安安很忧伤。

  

  下高架桥的时候,将将好,安安抬头看见飞往新加坡的航班,正从她头顶上飞过。

  顺便,还带走了一群乌鸦。

  

  安安哭丧着脸打电话会研究所,所里的美丽却先她开口。

  “啊,晨星,你现在还没有回来吧。前天所里接了一个项目,在上海,让你去摸摸底,这两天我一忙,就忘了通知你,抱歉抱歉。”

  安安下意识的捂了捂手机,悲怆地说,“那怎么办,我飞机票都订了,特价机票,改签很麻烦的。”

  美丽一听,豪气地回了一句,“没关系,不就是一张机票吗,所里给你报。”

  

  于是乎,安安乐颠颠去服务台办了改签再退了票,再拿退得钱,笑眯眯地订了一张去上海的头等舱。

  

  国内航班,安安这是第一次坐。

  

  还记得小的时候,她对坐飞机是多么的渴望。

  那时她还不懂事,总以为飞翔就是自由,自由就是意味着幸福。

  多年以后,她踏上飞往国外飞机的时候,才晓得,有些自由,要付出的代价更多。

  

  从此,她厌倦了飞来飞去。

  所以,四年未归。

  

  一阵浓烈的香水味袭来,安安抬了抬头。身边的位置已坐上了一个带着夸张墨镜的丽人。

  安安不想多事,只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随手抽出一本杂志,封面女郎却正好与这位丽人面貌重叠。

  

  然后八卦杂志的标题是,歌姬张黎影身后的三个男人。

  

  安安又瞟了丽人一眼,而后微微嗤笑了一声。

  这世道啊!

  

  杂志被安安随手,插回置物篮里。

  

  被张黎影的歌迷们挤得晕头转向的安安或者走出机场时,天色已暗暗的了。

  好不容易逮到的士,又遭遇了大塞车。

  

  眼看着车窗外一望无际的钢铁长龙,安安真的好绝望。

  “上海,北京,到哪儿都这么堵堵堵。”一声抱怨之后,安安关上了车窗。然后车子居然神奇的动了!

  而正好经过她身边的,是一辆好看的阿斯顿马丁。

  

  驾驶座上的那个男人,面色冷峻,沉默不言。

  

  照着美丽的指示,安安到了预定的酒店。

  安安猜这次所里接的肯定是大项目,不然,就她一个个小小工程师助理能有幸住上这么高级的五星级酒店么?

  

  前台在登记信息,安安无所事事的左右瞄瞄。

  

  这大酒店就是大酒店,怎么一个富丽堂皇了得。

  就大厅里那盏水晶流苏灯,起码六位数以上。还有这莹白胜雪的大理石地面...

  

  顺着地面,安安朝门外看了过去,黑压压的一群人从大门涌了进来。

  而那一群人里,安安就那么一眼看到了他。

  

  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可就是那么特别的他。

  

  这个特别的人,主宰了顾安安前二十年的命运。

  

  她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再见到他时,她也能继续没心没肺的傻笑的。

  原来,她做不到。

  

  练习了四年的微笑,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伤痕刻得太深,深得,连时间都治不好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来不及想清楚,下一秒,安安条件反射似的快速背过身。

  她不想看见他,也不想被他看见。

  

  安安失控一般,拿起包包往电梯口走,身后却传来前台小姐一阵呼唤。

  “顾晨星小姐,您的身份证!顾晨星小姐。”

  安安的脚步,慢慢顿了下来。

  

  何必为难自己呢?

  

  其实,你也是想见他的,不是么?每个夜晚都会在脑海里出现的那张脸,顾安安承认吧,你想他想得快疯了。

  安安回头,不出意料的,目光正好撞上他凛冽的眼神。

  

  时间凝固了几秒。

  

  “顾小姐,您的身份证。”

  安安木木地应了一声,移了两步,接过身份证。

  

  他呢?

  就那么冷漠地,目不斜视地,从安安身边,大步走了过去。

  没有一丝表情。

  

  整个大厅里,安安只听得到他经过她时的脚步声。

  和散在空气里的,那些幻想破碎的声音。

  

  沈知旭曾说过,有一天他心里不再有顾安安的时候,他一定会放手,不相识。

  

  放手,不相识。

  

  那时安安年纪太小,不懂他说这话时,并不是开玩笑的。

  现在懂了,又于事无补了。

  

  安安再转身的时候,他坐的电梯正关上。

  一眨眼,连他冷清的眼神,都看不到了。

  

  四年前的顾安安一定会冲过去,硬掰也要把电梯门掰开,站到他跟前去吧。

  如今的顾安安只是自嘲似的低头笑一笑,然后说一句。

  

  “顾安安,你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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