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内一片祥和,秦计端坐于上座,眼睑低垂,今日似乎还未曾见到生,秦计抬头便唤:“翠柳何在?”
翠柳从屋外进得屋内,低垂下头:“婢女在屋外候着,公主唤婢女是为何事?”
秦计的手摆弄着身上上好的衣料,漫不经心道:“二夫人猝死于大火,虽说是神明的旨意,但二夫人也已是驸马爷明媒正娶的妻,她的后事还是要办的。这府中下人于平时无异,不是让世人说驸马的不是吗?”
翠柳微微行了个礼:“公主说得极是,只是二夫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府中之人还未曾对二夫人有何印象,我这就差人去好好的准备二夫人的后事。只是二夫人既无尸骨,也无衣冠,这棺中也放些什么?”
秦计转了转眼珠,无所谓的说道:“这北苑不是有二夫人的骨灰吗?你去扫些便是,莫让二夫人她们的骨灰留在北苑的地面上。北苑日后会重建成庙堂,莫让这些遭受神罚的人玷污了庙堂。我已命祭司巫师这几日得闲入府为北苑祛灾祈福,你若是见得他们来了,让他们顺便也帮二夫人做个法师吧。”
翠柳垂首淡笑,这二夫人能下葬都是公主鸿恩了:“是,公主还有何吩咐?”
秦计淡然道:“也无事了,驸马爷今日怎么还没有回来?有差人传信回来吗?”
翠柳恭敬道:“禀公主,今晨驸马爷去上朝的时候曾对婢女说过今日去拜访友人,不回来就寝了,婢女还未曾来得及跟公主禀报。”
秦计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把交代你的事都办了吧。”
翠柳行了个礼便下去了。
蒙生下朝之后便直接出了城,走出官道直接进入了乡间小路,行了数十里终于到了一间民舍前。方圆数十里,就只有这一座屋子孤零零的立在这里,看着就觉得冷清。屋子前有一个篱笆围成的小院子,院子里堆放了一些柴火,还有几只鸡在院子里东啄啄,西抓抓,时不时发出两声‘咯——咯——’的叫声。屋子的左侧有一个小屋,是主人用来对方一些杂物用的,右侧便是厨房,灶台上面的东西乱七八糟的摆着。蒙生推开篱笆就径自走进了正中间的主屋,积满灰的桌子上印出一个圆,这表示有人在这里放过碗。正门对面的墙壁上摆着小小的神像,房间别的地方都落满了灰尘,唯独神像干干净净,贡品整齐的摆放着,一缕缕青烟从神像面前的香上冒出来。
蒙生甩袖挥掉了凳子上的灰,端坐在桌旁等着主人归来,静谧的屋子内时不时能传来外面的鸡‘咕咕’的叫声。蒙生闭上眼睛,静心等待着,太阳升至正中,屋外的篱笆总算是听到了有人推开的声音。蒙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他知道是他回来了,曾经一起在西凉战场上,两个人拼死杀敌。最后两个人带着剩下的士兵胜利归国,只是回来之后那人便隐退山林,过着这山水相伴的清闲日子。
进入屋内之人三十开外,头发散乱,胡须已经遮住了他下般部分的脸,整个就是一山野莽汉,哪还看的出来当初的一点英气。蒙生起身,对着来人抱了抱拳:“蓝风兄,好久不见。”
蓝风放下手里的东西,胡乱的擦了擦脸,随意的摆摆手:“别,生,你这样我受不起,你现在可是一国的大将军,我一山野莽夫怎么受得起你如此礼遇呢。”话说是这么说,蓝风还是找了个凳子也不擦就直接坐下了,看着蒙生:“生此次来找我所为何事?”
蒙生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风还记得西凉王城的悲剧吗?”
蓝风看着蒙生也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皱:“当然记得,这一生我都无法忘记那一天,那简直就是人的屠宰场!百姓尖叫着四处奔走逃跑,我们的士兵就像是如了魔一般的双眼饭泛红,带着诡异的笑容,见着百姓就杀。还有完全失去理智的,把刀口对向了身边出生入死的兄弟,多少人还在梦中就被一起的兄弟送入了永远的长眠!”
蒙生未动:“是啊,所有人看到我们的表情都是那么惊惧,当我把手伸向他们想要帮他们一把的时候他们只是惊恐的看着我摇头,竟然没有一个人伸出手来。”
蒙生跟蓝风闭着眼睛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的西凉王城城门之下,浩浩荡荡的十五万雄狮,从秦国王都出发。一路从秦国跟西凉的边境打到最西边的西凉王都,中间经历过几次生死根本就没无从得知,双手染过多少人的鲜血也早已算不清楚。忍饥挨饿,跋山涉水,攻陷一座座城镇,终于到达了最后的城镇——西凉王都。每个人脸上都闪现着胜利的喜悦,终于到了这一天了,只要攻陷这座城池,这场长达两年的战争也便到了终点。秦国兵士各个士气高昂,蒙生跟蓝风骑着高头大马跟在大将身后,兴奋的看着西凉王都。只要这一战胜利了就可以回去见到公主了,蒙生的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蓝风看着蒙生兴奋异常的脸忍不住调侃蒙生:“生,老婆孩子在家等你么?那么高兴,有个心里挂念的人在这战场上是最容易活下来的。哈哈!但还是有很多挂念着家里老小的人死了,所以说实力还是最重要的。”
蒙生意气风发的脸看了蓝风一眼,转头看向正前面的城门:“风,终于到了这里了,只要打完这最后一仗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蓝风看着眼前高大的城门,轻叹了一口气:“是啊,终于可以回去了,这两年过得哪是人过的日子,回去以后一定要去秦淮河边醉上三天三夜,好久没碰过女人了。生,你回去之后想做什么?”
蒙生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眼前的城门,像是要把它看穿一般:“回去以后当然是去见我最想见的人了,2年不见了,她应该更漂亮了吧。”2年战场的生活把蒙生原本略显稚嫩的脸锻炼成了刚毅的脸。
蓝风伸手拍了拍蒙生的肩:“好小子,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见见你嘴里的美人了,不知道是谁,我认识吗?”
蒙生的脸上神采奕奕:“当然认识,秦国所有人都认识她,只是见过她的人没有几个。”
蓝风伸手摸了摸下巴,心里满是好奇:“你这么说我倒是要好好想一想,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都是神庙中的女人。能让天下人都认识的神庙中的女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当今王后,另一个就是长公主了。2年不见更漂亮了?生,你说得该不会是长公主吧,别开玩笑了,想想公主那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认识你这个毛头小子呢?你不要在这里逗我了,就算现在我们胜利在望,也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可是一点都不会相信的哦。”
蒙生低下了头,脸上带出了一丝犹豫,他跟她辞行的时候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表情。也许她真的已经忘记他了,只是她忘记他那也没有关系,他永远都是她的护卫:“风你说得也是,公主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认识我呢。”
蓝风的手重重的拍在蒙生的肩膀上,语气豪爽:“好了,不要想这么多了,回去以后哥带你去秦淮河边风流去。那里的女人虽说跟长公主是没得比,但也能让你销魂,让你忘了自己是谁,啧啧。”蓝风说完还吧唧了两下嘴。
蒙生摇了摇头,眼睛坚毅的看着前方:“风还是你自己去吧,我对女人跟酒没有兴趣。”
蓝风伸手就拍了蒙生的后脑勺一下,蒙生只是轻轻晃了晃头:“呵,你这小子还一身正气,不会是没开包的雏吧,看你年岁也不大。”
面对蓝风的揶揄蒙生认真的点了点头:“侍奉神明之人是不能纵欲无度的。”
蓝风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语气犹豫:“你这小子不会真的侍奉过长公主吧,听你说话这一套一套的都是侍奉神明的人才会说得。”
蒙生没有回答,只是睁着眼睛紧紧的看着城门,只要大将一声令下,他就准备冲上去,一鼓作气攻陷最后的城池,这样他们便可以凯旋而归了。他在军队中立下的功劳也让他有足够的实力去保护她了,不用再在她的身边看着她被人戏弄,出言不逊,毫无反击之力。
兵临城下之时,西凉王都连反抗都没有,高高的城墙上直接挂起了白旗。城门洞开,有人双手高举一卷文书走了出来,面容严肃,目光炯炯。西凉城内既然还有这样的人在,怎会如此轻易的投降呢?此人走到大将面前,双膝跪下,头低垂,文书举过头顶:“秦国之大将,我王愿意投降,请将军队在城郊十里外扎营驻扎,带上你的几名随从进城内接受降书。”
大将接过文书,浏览一遍,挥了挥手让军队退居城外十里外扎营驻扎。蓝风留在营地驻守,大将带上蒙生及近卫500名跟着此人便入了城。城内百姓早就跪在大道两旁恭敬的等着秦国的军队入城,蒙生端坐在马上享受着万人朝拜,竟然有瞬间的错觉像是回到了公主身边。
进入西凉王宫,国王端坐在王座上,威严的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百官面上的也是一脸从容。难不成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会有今天,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了?蒙生看着威严的殿堂,佩服之情油然而生,这不是一个战败的国家,而是一个高傲的国家在保留这个国家的尊严直到王国的最后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