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酿垂下眼睑：“在下也不说什么放弃仇恨这样的鬼话，不切实际也很虚妄。在此因往日情分，在下只能说一句。好自为之，夫人。”他转身走到巷子门口，倏然想到了什么侧首：“回去的时候，就说看到了细作所以大叫。”

微蓝茫然望他，像只被丢弃的小狗，换上了楚楚可怜的摸样。

许酿冷漠道：“在下只是为了王爷。”他在意孟子宵的每件事情，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不管是好的还是差的，他都不会放过。

仰头望着黑幕拽着苍穹往后拉，想要露出哪怕一点曙光。可是还是只有无止境的黑暗，吞没了每个角落。

阳光总是很难等待，像个慢动作的老翁。

李锦瑟仰躺在床榻上，没有丝毫睡意看着帐顶，是全白色的像是泛白肚的鱼。

‘呀’

门从外面被推开，身着浅黄色白缎交襟襦裙的孙二娘端着盥盆走进，发鬓上的白玉蝴蝶簪随着缕缕阳光，柔和孙二娘英气逼人的面容，加了几分女儿家的灵秀。只是眼睛因晚上痛苦眼睛还有点肿。

孙二娘见李锦瑟起身，忙把盥盆放在架子上，扶起李锦瑟。

李锦瑟睨视孙二娘眼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了。”孙二娘走到架子前，拧干毛巾递过去：“皇后娘娘想问姑娘，是穿哪件朝服？”

李锦瑟接过擦拭脸：“为何这么问？”

孙二娘犹豫偏过头，没说话。

李锦瑟心里疑惑，将毛巾递过去看孙二娘为难的神情，倏然明白了。

她已经在李柔伊进门之前，就被赶出去了，现在不过是个挂着王妃名分，等待被休而已。怎么可能穿王妃的朝服进去，同时也不能穿公主的朝服。因为她已经嫁了，再穿公主的朝服，别人会说什么。

李锦瑟讽刺的勾起了唇角。

真是好大的一个难题。

李锦瑟思忖了片刻，偏头询问：“李柔伊已经来了吗？”

“来了，就在下面。”孙二娘不明李锦瑟准备作甚，李锦瑟已经起身披着往日的衣服，开门走了下去。她赶忙也跟了上去。

一出门，李锦瑟就感觉到死亡般的沉寂。扶着栏杆慢慢走下去，镶着珠子的软底绣鞋敲击着木质地板，给坐在下面独自品茗的个警醒。

皇后端庄坐在靠楼梯的这边桌子旁。

孟子宵慵懒托撒坐在皇后右手边。

李柔伊眼神温柔坐在皇后左边来回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羞怯地望着孟子宵。

旁边站着抱着剑眉头紧缩的许酿靠着门。

绿油则站在许酿左边，茫然地望着楼梯这边，失神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光亮。

李锦瑟不明绿油怎么，只是那眼神太过不舒服。她晃了晃头走向孟子宵和李柔伊中间的空位。

孟子宵偏过头就看见了身着水蓝色交襟襦裙的李柔伊，她既没有略施粉黛，也没佩戴头饰，素颜示面，却带了点清秀脱俗的感觉。黑色及腰长发任意跟着她摆动，几缕雪白的发从里面飘扬了出来。

孟子宵暗自捏紧了杯沿，等待她坐在自己身边，拿过盘子内的馒头，捏了点放进嘴里咀嚼。无视放到李柔伊面前的血燕，询问孟子宵：“还有茶吗？渴了。”

孟子宵浅淡勾起唇角，斟了杯茶递给了李锦瑟，李锦瑟顺势喝了口。

皇后面容不满道：“公主没有换衣裳就出来了？”眼神凌厉凝视孙二娘。眼梢却瞅着孟子宵，看他准备如何做。

“母后，是因为儿臣今日早晨染了风寒，怕传给父皇因而没有换朝服，准备养病好了后才去。”李锦瑟瞥了眼衣着深蓝色刻丝祥云王妃朝服的李柔伊，继续道：“父皇重病，儿臣无法按照去父皇跟前尽孝。但好歹，还有姐姐能够代替本宫。”

她因为这样尴尬的身份，本来就不好明目张胆的进宫。只能看看，能不能假借养病之名入宫陪伴。

李柔伊怎么不知她心思，假意仰起虚假笑容准备回话。对面孟子宵邪笑打断道：“公主身体抱恙，本王竟不知，是本王失职。”

“是啊，此病来势汹汹，臣妾也是慌张不已。”李锦瑟见孟子宵刁难自己，食不知味，只喝了一口粥便放下了。

孟子宵起身挪位坐到李锦瑟身边，将她搂住：“那么本王来帮公主换衣裳，好好照顾公主。免得公主入宫，还没到地方就突然晕倒，那可如何是好？”

李锦瑟颦眉瞅着孟子宵深邃镌刻柔情的眸子，叹了口气：“臣妾无碍，劳王爷烦心了。”

孟子宵挑眉睨视。

李柔伊心里恨极，却还是副雍容大度道：“是啊，妹妹独身臣妾也不放心。再说了，姐姐怀有身孕，照顾皇上若怠慢了，那可怎么是好？还是等妹妹好好养病吧。”她故意加重身孕两个字，引起李锦瑟眸光悲痛。

皇后环视了眼，一锤定音道：“既然如此去换衣服。”她心里还是舍不得李锦瑟受太大的委屈，忙召来绿油：“去把衣裳从车上拿下来，送上去，好让公主换好。”

绿油茫然的眼神抹了些情绪打开门，李锦瑟透过绿油衣袖的缝隙，看见门外站满了文武百官，初升的太阳缓缓将他们部分都勾勒个清楚，连眼神里的毕恭毕敬也照耀的明明白白。

李锦瑟侧首撞进孟子宵妖冶的眸光里，明白他为什么要为难她把她逼在这里来。原来只是为了让她名副其实的进宫，不是弃妃，也不是个低人一等的侧妃。而是正妃，孟子宵最宠爱的人进入皇宫。

“姑娘，姑娘。”孙二娘轻轻摇晃李锦瑟的肩膀。

李锦瑟回头看去，孙二娘满脸喜色：“走吧，上去换衣裳去。”

李锦瑟点头起身和孙二娘绿油两人走了上去。因此没有看见李柔伊眼底的狠毒，她盯着李锦瑟的背，似乎要将她烧个洞。当她视线移向绿油时，她眼中的狠毒沾染了点点喜色。

孙二娘最先推开门和李锦瑟走进去，绿油捧着衣服走在后面，来到李锦瑟身边，抖开衣服的同时瞬间抖出藏在指甲缝隙中的粉末，给李锦瑟穿上。

李锦瑟展臂，任由绿油动作，为她穿上衣裳。

深蓝色锦缎刻丝百花争鸣宽袖朝服拖摆至地，织金刺绣妆花的极长的牡丹图案，自胸前越肩一直迤逦至裙尾散开如云。袖口亦有繁复的捻金刺绣，一寸来阔的堆绣花边，微微露出十指尖尖。腰间系华丽的绶带，配上青黄玉螭纹凤心佩。

而孙二娘则在另一边给李锦瑟绾了个乌发蝉鬓，珠围翠绕，还特意从绿油捧来的妆奁里，拿过金色凤凰累丝步摇插进发鬓里。配着李锦瑟寒霜的容颜，添了些端庄。

“好了，姑娘真是美级了。”孙二娘端详着李锦瑟眼里满是欣赏，迫不及待带着李锦瑟往下跑。因而并未看见绿油阴冷冷看着自己指甲上剩余的粉末，唇角笑容越发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