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臣……臣……不知。”老太医都快要老泪纵横了，他就算知道也不能说出来。

孟子宵眯眼挑起丹凤眼望着老太医。

旁边李柔伊嗔怒道：“没用的东西，还不下去。”

“是是是，微臣这就下去。”老太医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李柔伊见太医没了影子，才重新对孟子宵微笑宽慰：“王爷，妹妹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你下去吧，本王想和锦儿独处。”孟子宵执起李锦瑟放在床榻的手握紧，看都不看李柔伊。

李柔伊狠狠瞪了李锦瑟眼，也不好在孟子宵面前和个命不久矣的人闹脾气，只好维持她的大度，欠身道了声臣妾告退，便走向门口。

孟子宵睨视李柔伊背影，眼底浮现浓烈的杀意。

李柔伊心尖颤抖，毛骨悚然看向孟子宵，他还是深情的看着李锦瑟，没有任何动作。应该是她多疑了，但是还是小心些好了，孟子宵对她的无情，她可是早就领教过了。

李柔伊酸涩笑了下，转身径直走向自己的烟雨阁。刚打开门，就被端坐床榻上的绿油给吓了一跳。

李柔伊不满托着腰慢慢走向绿油：“你怎么来了？”

怎么来了？就是为了你这些烂账。绿油两眼冒火盯着李柔伊讥讽道：“王妃就这么忍受不了和公主待在一起吗？还是，因为嫉妒了？”绿油唇角掀起妩媚的笑容。

李柔伊眸光转冷：“我还以为什么事情。”托着自己腰，温柔的来回抚摸自己的腹部走到软榻上，斜靠着：“李锦瑟早死和晚死，都不能改变事情走向。更何况，本宫连和她一起呼吸，都觉得是种煎熬！”

闻言绿油冷哼声道：“说的到轻巧，难道你以为孟子宵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看来李柔伊真的是恨透了李锦瑟。

李柔伊手心停住，绿油的话正好也是自己心中所想。在离开时候，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她至今觉得心有余悸。李柔伊瞥了绿油眼：“不管如何，只要李锦瑟不在了，不管我做什么事情我都愿意。”

那就去死好了！

绿油眼里浮现浓浓杀意，这正好也是她心中所想。可是先前皇后娘娘特意让她留下，告诉她，时机未到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绿油，有时候本宫真的很羡慕你。”李柔伊突然饱含温柔说了声，唇角微微勾起，露出阴冷的弧度，令绿油不寒而栗地皱紧了柳眉。

“你从来都不需要嫉妒绿意，因为你们都是同样的，可是我呢？”李锦瑟近似自嘲：“以前锦儿什么都没有，但是她还有我。我会照顾她，保护她，让她平安的长大。可是现在呢？”

李柔伊微垂眼睑掩盖里面的哀怨：“高贵的出生，美丽的容貌，王爷的宠爱。她都拥有了。可是我却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蓦然一滴泪从李柔伊的眼眶中滑落，眼里的阴毒却愈发浓郁。

李锦瑟眼眸中又突流露出的哀伤，如同细针在绿油心里扎了一下。

这个问题绿油也很想问。她用尽了力气和生命去守着孟子宵和她的感情，可是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着绿油失魂落魄的样子，李柔伊顿时便后悔了。先前听绿意说过绿油对李锦瑟忠心不二，若不是因为皇后绿油是绝对不会背叛李锦瑟，现在她说这些，岂不是给了绿油心中一刀，现在他们可不好撕破脸。李柔伊转动着眼珠正思索用什么挽救。

绿油已经起身装作无事人走到李柔伊面前：“皇后娘娘听见李锦瑟病危的消息，今日晚上便会进宫。到时你记得手脚麻利点，把所有证据消灭别被孟子宵知道了。”

李柔伊眉头紧蹙，想她何时需要丫鬟来指指点点，但她终究没发作看着绿油慢慢走向门口。

打开门时，绿油停了动作，转头眼神疲惫的看着她：“或许我说错了，孟子宵说不定早就知道了。”

“是啊，他应该知道了。”李柔伊有恃无恐的，垂头温柔望着自己的肚子，那里有个小生命正健康的长大，也许会长得像她，或者像孟子宵。

绿油瞥了眼李柔伊肚子：“他不会让孩子出生。”说完跨过门槛，飞身离开了。

李柔伊茫然看着地面，初为人母的喜悦还是没把她的理智消耗殆尽，内心深处升起了泛着凉意的恐惧。

未关紧的门噼里啪啦碰撞的起来，似乎是在为她哀悼。李柔伊自己心里也清楚，裕亲王想要的并不是孟子宵，而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如果是女的，那还可以平安度过，如果是男的……

李柔伊心里抽痛，忍不住的流泪：“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风似影久等在门外，听着里面压抑地哭泣声，宛如被感染了，周遭慢慢的冷了下来，枝叶毫无选择的被拉扯掉落泥土。李柔伊望着那卑微的身影，捂住胸口阖上了眼睛。

天慢慢的黑了。

潇湘阁的丫鬟懂事的掌了灯，特别是李锦瑟的床榻旁的两盏琉璃灯。太医和皇后都被孟子宵隔绝在门外，除了掌灯的丫鬟，其他人都不得入内。

皇后心里忧虑，但面上还是端庄的询问：“情况怎么了？”睨视了眼慌忙端着瓷碗碎片跑出来的丫鬟：“还是不肯吃东西？”

丫鬟惶恐地跪下：“王爷自从王妃病倒之后，就再也不肯吃东西了，说是……”

丫鬟突然犹豫，皇后心里忧虑顷刻转成了焦虑，不自觉抬高了声量：“吞吞吐吐作甚，还不快说！”

“是是。王爷说……王妃不吃东西，他也宁愿饿死！”

皇后骤然头晕往后倒退几步。

险绿意在后接住，担忧劝慰：“皇后娘娘，小心凤体啊！”她眯眼打量着皇后，也不知皇后是真心还是假意。

旁边老太医眼尖的立刻跪下附和：“皇后娘娘，保重凤体啊！”

皇后用手指掩盖着眼睛情绪，焦灼和担忧混合，让她分外烦躁。孟子宵此番是打算和李锦瑟同生共死了，还明里暗里的威胁她，如果不把这件事情查清楚，他们的关系估计也破灭了。

李柔伊也是个聪慧的孩子，怎么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会这么糊涂！

绿意瞧见皇后眼角情绪像飞絮般游动，顿时明白了几分，对太医道：“王妃她——”想了会：“还有法子吗？”

为首的老太医昂首又垂下，脑袋狠狠砸到石板地上：“老臣，无能啊！”老泪纵横：“王妃本来就体虚，又因为郁积于胸，造成身体缺损，需要好生滋补。但这毒却在此时引发，造成王妃身体一损再损，如今已是虚不受补，只能酌量下药。但是长此以往……”

老太医拼命磕头，以鲜血来表示他的无能为力。

“这么说，王妃她——”绿意没在说下去，周遭的人却都明白了。

李锦瑟如今等于是吊着这条命，能不能清醒完全要看天意了。

皇后从李锦瑟出生，便已经为了南圣和皇上做好了她随时会死的准备。可是现在听见太医说，还是宛如雷击，心中抽痛。可是她也不能把李锦瑟移出宫外。

这个地方，如今到处都是裕亲王的眼线，李锦瑟恐怕出了宫就再也不可能回来。

皇后叹了口气，询问太医：“这事，王爷知道吗？”

老太医头也不敢抬头：“王爷知道。”

皇后顿时明白孟子宵的想法，望了眼从门口端着饭走过来的丫鬟，对众人说道：“本宫进去与王爷谈谈，不进食怎么可以？”指了下丫鬟：“跟着来，送了饭就离开。”

丫鬟乖巧点头，随着皇后身后走了进去。外面人敛息屏气等待孟子宵发怒，可是直到门缓缓阖上，孟子宵都没有说话。他一直握着李锦瑟的手，偶尔拧干毛巾给她擦脸。

温柔地划过她的眉，才发现那上面有个细小的伤疤，估计是打仗时候留下的，很深但是不长。手指经过她的眼睛，驻足了会，等待那双总是包含冷霜的眼睛睁开，看着他。

孟子宵叹了口气，喃喃道：“锦儿，我只是故意激你，你恼怒就起来吼我便是，何必这样任性的躺着？”孟子宵摸了摸李锦瑟有些消瘦的脸颊，心疼之余更多的是浓浓的后悔。

时辰一点点过去，床榻旁的琉璃盏渐渐熄灭了。丫鬟走上前重新点燃。黑暗的视线蓦然清楚起来，皇后端庄的站在他面前。

“锦儿不会再醒来。”皇后又一次重复他不想在听的话。

孟子宵继续给李锦瑟擦拭脸颊：“那又如何？”

皇后凝视着孟子宵，一挥手便给了孟子宵两巴掌：“以前本宫就说了，你的出现会害死她！要你不要和她在一起，不要和她在一起，为什么你就是不听！”

孟子宵舔了下口腔内部，血腥味侵袭舌尖，脸上火烧般疼痛。他也没抬头，继续动作道：“这巴掌，我受了。以后不管我对锦儿做什么都再也与你无关。”抬头看向皇后。

皇后顿时觉得心底发凉，手脚僵硬。

但孟子宵没看他很久便垂下了头道：“从我们遇见开始，我就明白总有一天她会离开我身边，不管以何种方式。但是那也不能阻止我，李锦瑟即使是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皇后冷冷勾起唇角：“如果你不想公主被分尸的话，就把这件事情吞下去。”顿了下，见孟子宵还是没有反应：“你韬光养晦那么多年，本宫明白你储存的势力一定不少。但是现在和他们撕破脸，没有任何好处，还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孟子宵置若罔闻给李锦瑟擦拭完脸后，招手让丫鬟伺候李锦瑟去沐浴。自己走到桌子旁边，吃起饭来。

皇后何时被人这么无视过，不过看见孟子宵吃东西，想他应该是默认自己的话，没有与他计较。况且现在她还要仰仗孟子宵，因而雍容地径直走到孟子宵面前。

“王爷想通了也好，锦儿也是本宫的孩子，本宫也不想如此。但是为了南圣的以后。”低垂眼睑，皇后眼里掠过似哀伤的情绪，徒剩果断与凌厉道：“那孩子会明白的，她一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孟子宵猛然收紧力道，扣住筷子的手指逐渐泛白道：“皇后娘娘，裕亲王会变成这样，难道你以前不知道吗？”

皇后蓦然愣住，盯着孟子宵。

孟子宵视若无睹夹着饭菜吃了口道：“还是，这是皇后娘娘故意放纵，想要在最后一网打尽？”

多年秘密被人挖出来慌张的无所适从，但皇后面上还是平静的听着孟子宵继续说，看他到底猜到了多少。或者说，调查了多少。

孟子宵貌似想到什么，失笑勾唇角摇了摇头：“锦儿，的确是个懂事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