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眼明手快掏出锦帕搀住皇后身体,“小心凤体啊,皇后娘娘。”
“本宫的锦儿。”皇后貌似懊悔不已,“都是本宫,把所有注意都转移到柔王妃身上。贼人肯定是因那场骚乱,才来劫走了公主。”
“母后所言甚是。”
孟子宵扶着李柔伊慢慢从光中走进来,而那句话竟然是李柔伊说的。
李柔伊不解的看向孟子宵,他的表情亦如昨日晚上那般温柔,并没有不对。今早听见李锦瑟被劫走的消息,他也只是愣了下神,打碎了碗而已。
这个样子,就像当初孟子宵把李锦瑟从府上赶走后,对待她的摸样。
李柔伊心思转了转,欠了身:“儿臣觉得,这件事情必定要告诉皇上才行。你说呢?王爷。”
孟子宵瞧李柔伊语气,似乎是想从他口中探听什么。邪魅勾唇,“公主被劫走,本王心里焦急万分也想告诉皇上,可是现在皇上龙体抱恙。若冒然告诉皇上,发生不测,却是我们无法担待的。”
“王爷说的是。”李柔伊颦了下眉头,垂下眼睑,暗自思量昨天父王派人来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李锦瑟到底是生是死她不知道,还要把孟子宵给捆住,这谈何容易。
两人的明朝暗涌,皇后也不想让两人闹得不愉快,故意打断焦灼询问:“那该如何是好?”眼神看向孟子宵。
孟子宵状似无意搂紧李柔伊,眼梢上扬:“这公主失踪,算是前朝事情,还是后宫事宜呢?”
这话倒问得巧妙了,说是后宫,但是公主在皇宫重地被人劫走这么大的事情,传出去实在是有损皇家威严。说是前朝,那就不是孟子宵可以断言的事情。
皇后沉思了会,手如掠过空中般挥过:“先坐吧。本宫已经通知裕亲王来延禧宫一趟。”对李柔伊温柔说道:“还有王妃和未出世世子的事情,裕亲王实在是坐立难安。”
李柔伊内心惶恐不已,如果被父皇知道只能在世子和她之间做出选择,父王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世子。这该怎么办?
孟子宵宽慰的抚摸李柔伊柔嫩的手:“没事,裕亲王会理解的。”
李柔伊神情复杂看着孟子宵魅惑的眼睛,那似乎是个无穷的漩涡,能把人深深的吸进去,再也不想出来。
可是她在沉溺之际,也开始害怕孟子宵的温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孟子宵从一开就不想要这个孩子,现在听到这个消息,他是真的痛苦,还是……
李柔伊根本不敢细想下去,只要一想到这个抱着自己吴侬细语的人,心心念念想的是怎么杀了自己,都觉得心凉如冰。
延禧宫蓦然安静了下来,如沉静的海水慢慢的涌向沙滩,静谧的好似能够感受到风。不到一会儿,温煦的风转变成了凛冽的冰。温暖逐渐退散,寒冷狂躁的从门口涌进来。
皇后手指颤抖了下,瞅着沐浴在阳光中,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的裕亲王。胡子遮住了他大半个面容,只有那阴鹫似的眼睛,牢牢的锁住皇后,令她无所遁形。还有那刺骨的恨意。
裕亲王胡子翘了下,他大步走向李柔伊:“柔儿,你肚子,还没事吧?”
李柔伊摇摇头,起身欠了身:“劳烦父皇忧心了,儿臣无碍。只是锦儿妹妹她……”
裕亲王皱紧眉头,明白皇后这么早喊他来所为何事了,笑得胡子止不住的颤抖:“臣弟还以为皇嫂喊臣弟来此是为了何事,不就是锦瑟公主丢了吗?等等……”似乎想到了什么:“等等,臣弟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是昨日戌时有一男一女从皇宫离开,还抱着个人,臣弟就派人追去了。”
孟子宵身体微僵,攥紧手心捏出了汗。
裕亲王环视了表情不一的三个人,假意惶恐:“那……那个……不会就是……公主吧。”越说后面,他越加肯定。
孟子宵端过丫鬟端上来的茶细细品茗,表面平静,只是波动的茶水才能露出他颤抖的唇。
皇后眼眸淡然看着裕亲王:“那么王爷派人追去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裕亲王长大嘴巴,似乎不相信皇后竟然还要他说出来。但皇后的表情似乎又不是开玩笑,为难的绕了绕头:“让臣弟想想……恩……好像……死了吧。”
他唇角扬起阴冷的笑容:“貌似是被臣弟那个不成材的奴才。”眼中狠戾迸发,口气可惜:“给乱刀斩杀了。”
孟子宵拇指不小心划过杯沿,刺穿食指,看着那冒出来的血滴。裕亲王更加慌张的说:“唉呀,王爷可真是不小心啊。”
李柔伊顺着裕亲王视线看见那伤口,心里也是复杂万分,伸手握住孟子宵手指,心疼地询问:“王爷,你别担心,臣妾父王常常是这样口无遮拦。锦儿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孟子宵眸光幽冷,邪魅犹如雕塑的面容散露出死亡的寒冷,但唇角还是慢慢往上仰起妖冶的弧度,语气平静,“那么王爷如果确定是本王王妃的话,麻烦把尸首运回来。”
裕亲王笑容僵硬,皱紧了眉头看着孟子宵。
他太冷静了,就算是平常人听到这件事情,也会大惊失色。但是他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难道他留了一手?或者知道了那个消息?也不可能,他在皇宫周围都安排了眼线,谁的一举一动他都应该知道。
裕亲王便猜想孟子宵是故弄玄虚,随意挑了个地方,坐下道:“本王的好女婿,你就放心吧。本王不会让你的王妃被弃尸荒野的。喏,就今日午时,王妃的尸首会从京城的正门被运回来。”
“裕亲王!”皇后脸色铁青,握紧了软榻角落,看裕亲王茫然望过来。皇后心里深深呼吸了几口道:“且不说那是不是真的王妃,单单是午时,阳光最猛烈的时候。岂不是……”
“尸体会腐烂的更快。”李柔伊接口,朝裕亲王楚楚可怜的看过去,“父王,这样不太好吧。就算那被勿当了刺客被杀与你无关,但是这也……万一真的是锦儿妹妹……”
李柔伊说完眼泪都蔓了出来,旁边的丫鬟赶紧劝慰:“娘娘,你还怀有身孕,长期忧郁对胎儿不好。”
“柔王妃还是先回去休息吧,不然发生了什么事情,本宫可不好向裕亲王交代。”皇后揉了揉额头,金色珐琅指甲套若有若无的扫过发梢,显得极其焦躁。
李柔伊为难的看向裕亲王,裕亲王朝他略微颌首。李柔伊又看向孟子宵,得到的则是孟子宵长期挂在唇角魅惑的微笑。看来两个人都并不想让自己待在这里,但是她心里也害怕孟子宵会拿她孩子说事,那样被父王知道了……
“柔儿,你还是听皇后娘娘的话回宫养胎,免得发生什么事情危及了本王的孙子。本王心情可是会很不好。”裕亲王已经不耐烦了,何时他女儿竟然这样磨磨蹭蹭。
李柔伊无奈起身欠身告退。
延禧宫又一次回复沉静,裕亲王心情大好朝宫女讨来些差点,朝皇后粗狂笑了下:“皇后娘娘应该不介意吧?”
皇后看裕亲王那样子,就算她说介意和宫规,裕亲王也不会在意。现在这个皇宫都等于是他的天下。
皇后极力压抑火气:“裕亲王早晨未食早膳就匆匆过来,实在是本宫的过失。”
“哪里哪里,皇后娘娘召微臣来,肯定是有要事,饿肚子也不能耽搁皇后娘娘的要事不是?”
皇后宽慰点了点头,骤然感受到冰冷的视线。想来也知道是谁,孟子宵不好做坏人,就要她来做,真是想的周全。但是现在有关皇家尊严。
“唉。”皇后微蹙眉头,似乎有难言之隐,端起茶喝了口,眸中划过狡黠。
那声叹气足足吊起了裕亲王的胃口,心里冷笑不止,这群假仁假义的小人,喊他来还能有什么好事?不过面上还是恭敬关切问了句:“皇后娘娘,果真,有什么扰心的事?”
“唉,其实主要是柔王妃。”
“微臣女儿怎么了?”裕亲王凶狠盯着孟子宵,冲上去二话不说揪住孟子宵衣襟,“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孟子宵默不作声,勾唇邪笑,“听王爷这句话,好像是期待本王做些什么一样?”
“你!”裕亲王抡起拳头就要揍下去。
“先前太医说王妃胎位不正,又可能会难产。”皇后悠然品茶吐出句。
裕亲王拳头狠狠停在离孟子宵鼻尖还差几厘米的地方,松开孟子宵,他恨不得咬碎一口白牙看向皇后,“这么说,本王要考虑保女还是保孙?”这些人是故意的!
“是啊,本王今天失去了一个王妃。他日不知道是失去个王妃,还是失去个孩子。”孟子宵勾起冷然的笑容,看着裕亲王越发铁青的面容,笑得更加柔和:“本王真是太伤心了,所以如果有冒犯王爷的地方,还请王爷原谅。”
裕亲王像被雷劈了后退了几步,脚跟打到后面的脚尖跌倒进檀木椅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他一辈子无心无情,把什么世俗都不放在眼里,但对这个女儿却是宝贵至极。
只因,是那个女人生的。
裕亲王内心被狂风席卷混乱不堪,连着他的眼神也越发冷冽狠毒。
可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阻止他的霸业!
一切阻挡的人,都不该活着。
猛然往小几砸了掌,裕亲王对皇后说:“这件事,容本王和柔王妃商量商量再说。”顿了下,道:“至于锦王妃那件事。本王突然觉得心肌绞痛,似乎心有余力而不足,还是麻烦王爷了。往城外珐琅山去。”
说完起身踏进了越发寒冷的光芒中。
望着裕亲王焦灼的背影,孟子宵嘴角划过冰冷的弧度,“皇后娘娘,狗咬狗这场戏,想来会很精彩。”
孟子宵毫无失措的样子,令皇后心中生疑,“锦儿昨日的确是那个时候离开,你真的不担心被裕亲王派人除掉了?再说了,李柔伊今天那么急忙的撇清关系,很明显是为了锦儿真的殁了而说的。”
孟子宵没有说话,渐渐升起的太阳,露出几缕光线落在他雕塑般美如天人般的五官上。
“殁了,就殁了。”孟子宵起身背对着皇后,“有时候,这也算是一种解脱。”
皇后漠然看着孟子宵越走越远,直至被光线埋葬。
孟子宵走到安静的长廊里,闻着幽静的花香,脑海里却翻滚着裕亲王的话,心中越来越沉静。
绿油油的藤蔓越过墙壁随风摇曳,石子路旁的花都开了。偶尔飞来些蝴蝶舞动着美丽的身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