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疏。
宗申府邸,客人厢房的庭院前,一袭深青长袍的少年,迎着银白的月色,轻盈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气势恢宏,剑气所到之处,树上的叶子扬洒纷纷的落了满地。
“唉,你听说了吗?”丫环甲小声的开口。
“听说什么?”丫环乙纳闷的问出口。
丫环甲小心的看了眼四周,轻声道:“你消息可真够闭塞的,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我跟你说,咱们大小姐啊,在府里养男人。”
虽然两个小丫环说话很小声,但对于练武的朱梓煜来讲,耳力极好,听得个一清二楚。
练剑的动作一顿,一个起落间,已来到说话声的假山处,细细聆听着二个小丫环的交谈。
“啊!怎么可能?”丫环乙失声惊叫,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小声点。”看了看四周,撇嘴道:“这件事可是传遍了整个府邸,夫人现在正带着贵客们去捉奸呢。”
“你说的是真的?”丫环乙仍是不敢置信。
“当然是真的,骗你又没好处。”丫环甲没好气的开口。
“那……”
两个小丫环的说话声越渐越远,另一旁偷听的朱梓煜握紧了手中的剑,僵在了原地,消化着刚才听到的讯息。
今天的宴会他知道,但他因为不想见着宗申天凤就得行大礼,再叫三声“好姐姐”,便没有出席宴会。
谁知,现在却听到这样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想起那天与宗申天凤的第一次见面,她的睿智,与他对打时的自信张扬,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是那种不知廉耻、水性扬花的女人?
难道是被人陷害了?这个念头一闪过脑海,朱梓煜立刻收起剑,便朝着沁竹苑而去。
碧红神气纠纠的带着一行人来到南玄天凤所居住的沁竹苑门前。
院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公孙萼停下了脚步,后面的人,自然也跟着停在了原处。碧红转身,微微福身,“夫人,是否需要奴婢先进去看看。”
“嗯,你进去看看也好。”
“是。”
转身之际,碧红眸里划过一丝得意的笑,她一定要见证这美好的瞬间。同时心内冷哼:宗申天凤,你的命,走到尽头了。
碧红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向房门前,双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碧红心内甚是欢喜,高兴的简直想大声欢呼了,转身正想请夫人及众人贵客进来观看时,脚下不慎踢到一个硬硬的东西,疑惑的蹲下身,竟是一个通体透红的手镯,很是漂亮。
没想到宗申天凤这个野种竟然有这样漂亮的手镯,碧红起了贪恋之心,正想往怀里收,身子蓦然一僵,宗申天凤左手腕戴着的,永远只有一个通透的白玉手镯,而且那白玉手镯是永远也取不下来的。
那这手镯……
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碧红收起手镯,飞快的跑去床前,掀开床纱,入目的是极其淫乱不堪的场景。
“噔蹬蹬……”的连退好几步,碧红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唇,不断的摇着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竹床上躺着的,躺着的……竟然不是宗申天凤这个野种,而是……而是大少奶奶朱艳!!
那另外那个女子是谁?碧红心里隐隐有了猜想,想到门口等着的众人,碧红平复着自己过快的心跳,拍了拍脸颊,重新挂上笑容,慢慢的朝外走去。
踏出房门,碧红顺手就关上了门,“扑通——”一声跪下,“夫人,里面什么都没有。应该是那个丫环听错了,奴婢,自愿请罪。”
碧红的这一番说辞,令得所有人都错愕住了,没人?竟然会没人?!那他们来这干什么,是让一个丫环耍着玩的吗?
碧红的话,也让公孙萼大吃一惊,看着低眉顺眼的碧红,公孙萼明白过来事情应该有变,碧红是跟了她十几年的心腹丫环,不可能会害她。
想着,脸上堆起笑,歉意的看着众人,“对不起众位。都是我管教不严,才会闹出这样的谣言。回去再收拾你。”
这最后一句话,当然是对碧红说的。
不知为何,听到这样的回答,公孙骏竟是松了一口气。
正好赶来的朱梓煜,恰巧也听到了碧红的话,提着的心掉回了原位。没事就好。
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均面露遗憾之色,原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啊。这些人一惯会多想,想着想着,便想到了公孙萼身上。
传闻,公孙萼对宗申天凤极度不好,还随意辱骂,说是因为宗申天凤根本就不是她生的女儿,是宗申成俊从外面带回家的。
那今晚上搞出这么多事,白白浪费他们的精神及精力,这,不会都是公孙萼为了陷害宗申天凤才做出来的吧。
如此一想,众人脸上均露出怀疑之色。
“咦,大家都聚在我的沁竹苑做什么?是来找我的吗?”
突地,一道惊讶的呼声从后面传来。
众人闻言,齐刷刷的转身望了过去,月色下,只见一道曼妙的身影缓缓走来,白色面纱蒙住脸,不是宗申天凤又是谁?
朱梓煜的第一反应便是躲到人群之后,心中默念着,他没看到她,他没看到她……所以,他没有不信守承诺。
“没呢,宴后散步,散着散着就走到这来了,你们说,是吧?”一位贵妇人打着圆场,笑着开口。
这不是理由的理由,众人此刻也只得附合。
难不成,他们要说,是为了看热闹、找乐子,所以才会出现在这沁竹苑。
“噢~原来是这样啊。”
南玄天凤拉长了音调,笑眯眯的开口。转身,吩咐着紫鸳,“鸳小妞,小姐我渴了,快去倒杯茶来,待会我也想与大家一起散散步。”
“是。小姐。”
紫鸳低眉应着,唇角扬起一抹笑容,南玄天凤的潜台意思是什么,她十分的清楚。
闻言,众人尴尬的笑笑,不知道咋接口了。
“大小姐,还是我去给您倒茶吧。”
一听紫鸳要进去房间,碧红霎时慌了,连忙起身,话刚说完,便匆匆跑去南玄天凤的房间倒茶去了。
南玄天凤眨眨眼,看着碧红慌慌张张消失的背影,十分不解的开口,“碧红今天真勤快。不过,她刚刚为什么跪在这里啊?”
“时间也不早了,众位,我看就散了吧。”
公孙萼面目略显阴沉,从看见南玄天凤出来,便一切明白了,她的计划没有成功,反而被这个贱野种给设了套自己钻进去。
想着刚才碧红的躲闪,房内肯定有人,而且与她有牵系,不然,碧红不会这样极力阻止。
环顾四周,公孙萼发现竟然少了朱艳、朱欣欣两姐妹。眉头霎时皱起,这两人跑哪去了?
南玄天凤暗地里给紫鸳使了个眼色,散?好戏还没登场,怎么能够让大家散了呢?那岂不是太辜负她的一番心意了?
紫鸳眨眨眼表示收到,身影悄悄的往后隐去,朝南玄天凤的房间走去。
“是不早了,公孙夫人,公孙小姐,那我们便告辞了。”
众人纷纷附合,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留在这里只会更显尴尬,还不如回家睡觉的好。正在他们想转身离去之际,紫鸳还没走到房门口之际,忽地,从房内爆出一声尖叫:“啊!你是谁?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啊!你这个贱民,给我滚开!”紧接着,响起第二声刺耳尖叫。
这下,众人转身的脚步立即收回,面面相觑,房内竟然有人,而且是女人,还叫得这么尖锐,众人不免猜想,里面肯定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南玄天凤面色不改,吩咐着一旁的紫鸳,“鸳小妞,快去看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睡在本小姐的床上。”
冷眼看着公孙萼及刚出房门的碧红一脸菜色的脸,南玄天凤心内冷哼,面上则是显露不悦之色,不满的小声嘟嚷,“平时也就算了,今天竟然还这样,唉——”
声音虽小,但在这的人,耳力可是非常的好,个个听得分明。
不一会儿,紫鸳脸色难看的走了出来,一脸的怒气冲冲,“还是请夫人自个儿亲自去看看吧。”
她的话一落,众人不免露出好奇之色,里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然与公孙夫人有关?
公孙萼看着碧红难看的脸色,心下隐隐明白了什么。
恰在此时,房间内冲出两道身影,头发散乱的披着,身上披着凌乱的衣裳,手里还抱着外裙,就那么惊慌失措的落在众人面前。这两人正是南玄天凤捉来的朱艳、朱欣欣两姐妹。
她们一出现,数十道抽气声是此起彼伏的响起,更有人失声惊叫起来。
“大少奶奶!朱小姐!你们这是……”
不一会儿,后面紧接着跑出一个五大三粗,光着膀子的中年大汉,看见这么多达官显贵,顿时呆立在原地,一脸的不知所措。
不用再多解释,一切都已了然。
捉奸,捉的是谁的奸,一目了然。
“娘,你一定要救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朱艳一看到在场这么多人,当下腿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虽然猜到了,但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公孙萼气得心尖儿都疼了,“畜牲!我宗申家待你们不薄,你们竟然做出此等苟且之事!”
“夫人,我跟姐姐是冤枉的,真的是天大的冤枉。我们俩姐妹在花园谈心,不知道怎么的就晕了过去,再度醒来便是,便是……”说着,朱欣欣跪倒在地伤心的大哭起来。
“娘,媳妇的为人你是清楚的,就算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可能做出这等苟且之事啊。娘,我是冤枉的啊。”朱艳跪着爬到公孙萼身边,拉扯着她的裤脚,一脸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霎时惹人心怜。
“其实也不难怪嫂子的,大哥这一躺就是大半年,能不能醒过来也还是个未知数。嫂子年轻貌美,难免把持不住就犯了错。”
一道突兀的声音忽地响起,众人视线调转,只见南玄天凤一幅沉痛的样子,慢慢解说。
闻言,公孙萼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一双眼睛锐利的望向南玄天凤,嗜血冷冽,一般人根本就承受不了,可惜南玄天凤好似没感觉般,再度沉痛开口,“还望夫人看在嫂子平时持家得体,贤慧温婉的份上,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不可以!敢行苟且之事,就得把这仨狗男女填了井!”
“公孙夫人,虽这是你的家事,但不能败坏了我们万郡城的风气。”
“就是。一定得严惩!”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辞激烈,愤怒难平。
朱艳和朱欣欣俩人当场吓得凄惨嚎叫,“(娘)夫人,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一觉醒来就是这样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啊。我们真的是被冤枉的。”
公孙萼闭目,心内咬牙切齿的念着宗申天凤的名字,本以为今夜可以毁掉宗申天凤,解决这个绊脚石;却没想到她们今夜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让宗申天凤公然的在她脸上狠狠甩了“一耳光”。
“来人,把这仨狗男女拉出去填井!”
填井!
在场的丫环小厮们,一听到这两个可怕的字,身子不由的划过一阵战栗。填井,顾名思义,便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绑了直接扔枯井里去,再把井盖合上,没吃没喝没空气,任由其慢慢死去。
填井也是一些家族里极重的惩罚,只有府上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刑时,比如说通奸、失德等等,才会被施以这样残酷的刑罚。
“我们是被陷害的啊,我们根本什么也没有做过。”
朱家两姐妹凄惨的求救,根本无人搭理,这样一目了然的场景,通奸之实早已坐定。有胆子与男子苟且通奸,就要有承受下场的命!
从没有见过这么多大人物,光着膀子的中年大汉听到填井二字终于是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扑簌发抖,话也说不圆腔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做过……我……我……没有。”
南玄天凤扫了一眼害怕得浑身发抖的中年大汉,不免有些同情这家伙,这也不干他的事,只是他自己太倒霉,被鸳小妞捉来了。
不过,不是有句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有生之年能尝到两位千金小姐的滋味,那也是不枉此生了吧。
不一会儿,便有府上的护卫舀来了绳索,粗暴的用绳索将三个人的双手双脚捆绑于背后,堵住嘴,架着他们便往后院而去。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朝着后院而去,当然,大部分人是为了看好戏,而有小部分人则是提出告辞,出府去了。
南玄天凤也跟了过去,她只是想亲眼见识见识,让人一提就害怕恐惧的填井。
后院。
朱艳三人被架着来到了一座废亭子里,亭子中央,是一块椭圆的巨大石块,五个壮硕的男子一起合力抬起了石块,露出了一口黝黑的井。
这口井里面,埋葬着的都是宗申府邸犯重事的主子以及下人,那黑漆漆的井口,似透着一股子阴寒冷冽,让人不由的心生战栗,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心中腾升起。
朱艳等三人不停的挣扎,奈何双手双脚均被捆住,嘴又发不出声音,只得被护卫们拖着,一点、一点的往井口靠近,只那一双眸里,充满了害怕、恐惧、凄厉、悲伤、绝望等等负面情绪。
“扔下去!”
伴随着公孙萼厉声的三个字,朱艳三人被护卫拖着扔向了井口,稍后,便是合五人之力把井盖合上。
三条人命,就此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