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怯（冷小暖）<br/><br/> 楔子<br/><br/> 无心的邂逅，真心的相爱。<br/><br/> 命运的安排，该如何对待？<br/><br/> 努力地付出，最终要分开……<br/><br/> 谁能明白是爱还是该不爱？<br/><br/> 让梦醒来，让爱释怀，该去的就去，该来的就来！<br/><br/> 京城。<br/><br/> 热闹的大街上传来一阵鼓乐声，迎亲队伍绵延数十里，到了慕容府后发现来的却是两顶红轿。<br/><br/> 所有人，包括慕容夫人在内，都惊讶的不知该如何是好。<br/><br/> “是不是搞错了？怎么会有两顶红轿？”这么大的乌龙，犹是精明能干的朝庭一品诰命慕容夫人一时之间也摆不平。<br/><br/> 两顶红轿静静的停在庭院上，四周鸦雀无声。<br/><br/>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慕容夫人按着心口，表情抽搐。<br/><br/> 挺拔俊俏的新郎官，头戴金花，身穿蟒袍，表现是最平稳的，但见他大步一跨，走到两顶红轿中间，他若无其事地这头望望，那头瞧瞧，相准了其中一顶红轿就走上前去准备踢轿。<br/><br/> “靖儿，你到底在搞什么？”知子莫若母，见他态度从容，慕容夫人就知道这件事其实是他主导的。<br/><br/> “娘，今日是孩儿的大喜之日，有话等明日再说。”新郎官知道如果娘亲事前知情的话，一定会百般阻扰，他再笨也不可能让她知道。<br/><br/> “可是……”怎么能等？都要娶亲了，万一要是娶错人怎么办？<br/><br/> “娘，亲友宾客们都在等着呢！”<br/><br/> “你！”摇摇头，孩子大了，已经管不动了，万分无奈的，慕容夫人退居一旁。<br/><br/> “继续！”新娘暗暗向送嫁娘使了眼色，她一手捧米筛，一手握铅米，见状赶紧引新郎倒步至轿前，背向轿门倒踢一下，轿内的新娘亦在稍后回应以一踢。<br/><br/> 踢完轿后，送嫁娘又引一男童至轿前作一长揖，而后由福命妇启轿门，手牵新娘出轿，送嫁娘将米筛遮住新娘的头部，边撒铅米边念四句好听话，同福命妇拥新娘慢步跨火炉，进入洞房。<br/><br/> 送嫁娘退出房外去瞧厅事前的香案准备好了没，新房就只剩他们三个人。<br/><br/> “请问……”左新娘怯生生的声音在等待拜天地的时刻响起。<br/><br/> “有话你问吧！”新郎官眼里只有右新娘一人，是以对另一个女人除了客气再寻不到任何感情。<br/><br/> “为什么会有两位新娘？”她的声音与她的人一样，脆弱而且胆小。<br/><br/> “为什么不能有两位新娘？”新郎官反问。<br/><br/> “呃？”被他严厉的口吻吓到，左新娘沉默了好一段时间后，破碎的声音再度响起：“爹爹他并未告诉我……”<br/><br/> “你既嫁入慕容府，就该听慕容家人的安排，至于你爹告诉你的任何事情，你都不该再记住！”他的口气甚至称得上是不善了。<br/><br/> “可是……”<br/><br/> “没有可是！”他凶霸地吼她。<br/><br/> “夫君！”右新娘伸出手握住他的，她和颜悦色的安抚他：“你应该对姐姐好一点才对！”<br/><br/> “什么姐姐？应该是妹妹才对！”他先踢她的花轿，所以是先娶她的啊！<br/><br/> “不！”盖在乌巾下的绝世艳容微微一笑，能嫁给他已心满意足，她不会再贪图更多：“事有先来后到，姐姐与夫君你订盟在前，她的家世也远比我要好，论身份论地位，妹妹我都应该屈居第二。”<br/><br/> “不行，我不准你这么做！”就是不愿她受委屈，所以才赶在同时间娶她的啊，为什么她不懂他的用心呢？<br/><br/> “靖……”她何尝不懂他的心呢？只是对方贵为将军府的千金，又怎能让她受半点委屈呢？<br/><br/> 此事若想平和落幕，唯有她退让才行呐！<br/><br/> “我说这样就是这样，谁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慕容靖霍地站起，他不耐的走至窗边将窗子推开，一阵强风怪异地吹进来，卷起了右新娘头上的乌巾却也吹落左新娘的。<br/><br/> 两位新娘国色天香的脸不相上下，皆美艳的不可方物，然而新郎官却只钟情右新娘一人。<br/><br/> 乌巾被吹落的左新娘一心只想追回乌巾，她见乌巾掉在新郎官的脚旁，忙快步上前蹲下欲拾，伸出的手，腕上那只贵重翡翠玉环突然碎裂，她心一惊，抬头一看，正好与回身的新郎官打了个照面，他的脸和霸在他背上怨魂的脸叠在一块儿，又青又绿的十分狰狞可怕，她按着心口，一口气突然提不上来，她就这样睁着充满恐惧的双眼，直挺挺地往后倒下，活活被吓死了。<br/><br/> “姐姐？姐姐？”听到碰一声巨响，被乌巾遮面的右新娘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只是眼角余光仿佛看到另一个新娘倒下……<br/><br/> “该死！”新郎官冲到那死去的人身前，伸手一探，糟了，她竟然……无故暴毙身亡？事情怎会变成这样？<br/><br/> “发生什么事了？”听到他的咒骂声，右新娘顾不得合不合宜就将乌巾取下，她转头欲看，却被新郎官早一步蒙去双眼：“别看！”<br/><br/> “夫君？夫君？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啊？”她焦急地握住他的手，却也不敢强要去看他不想让她看到的画面。<br/><br/> “她……死了！”心凉凉的，一想到位高权重的岳父将采取的报复行动，新郎官就……忧心忡忡。<br/><br/> “死了？怎么会？”听到这消息，新娘吓的脸都白了。<br/><br/> “该拜堂了……啊？怎么会这样……”送嫁娘笑眯眯地推开门，却在乍见躺在地上的新郎恐怖的脸之后，吓得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爬出门去呼救。<br/><br/> “来人，拦住她……”<br/><br/> <br/><br/> 轻云蔽日。<br/><br/> 一个俊雅的男子正坐在冷香满楼的二楼雅间里独自品茶，身边只带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小生，楼下忽然隐隐有丝竹管弦之声传上来，乐声凄美，接着有人低唱：<br/><br/> “春去又春来，花开又花落；<br/><br/> 到了离别时，有谁能留下？”<br/><br/> 唱的是人生的悲欢离合，歌声中充满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悲伤。他闭着眼睛，搁在桌上的手指随着动听地曲乐轻轻敲击着桌面，站在一旁的年轻小生也跟着摇头晃脑起来。<br/><br/> 一曲毕，他霍然而起，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掀开珠帘走出雕花长廊外的小阳台，从楼上望下去，看到楼下的大街边侧搭起了小小的戏台，火红的帆布，两张木檀椅，围观了不少百姓。<br/><br/> 表演者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瞽目老人，他的椅边放着一根竹杖，再仔细看他那双向上翻起的眼白，显然是一个瞎子。另一个表演者是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看身形应该只有十二岁左右。老人持洞箫，少女抱琵琶。<br/><br/> 老人那蜡黄色的手指在竹箫上有节奏的按着，头跟着节奏微微抬起，看到他满布皱纹的脸上虽然全无表情，可是每条皱纹里都像是一座坟墓，埋葬着数不清的苦难和悲伤。显然，这人世间的悲伤事他已经看得太多。<br/><br/> 老人奏的乐曲略显悲伤，或许是为一些平时笑得太多的人来奏悲歌，用这种声音来挑起他们心里一些秘密的痛苦。<br/><br/> 这些人也愿意让他这么样做。<br/><br/> ——人类实在是种奇怪的动物，有时竟将痛苦和悲伤当作一种享受。<br/><br/> 另一曲又响起：“宝髻匆匆梳就，铅华淡淡妆成，<br/><br/> 青烟紫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不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br/><br/> 男子站在楼上静静地听着，楼下的少女痴痴地唱着，风中也不知从哪里吹来一片枯死已久的落叶，蝴蝶般轻轻地飘落到那个一身红色衣裳的少女的脚边。她低着头一边唱着一边痴痴地看着枯叶，也不知看了多久，也不知从哪里滴落下一滴水珠，滴落在这片落叶上，也不知是泪还是雨？<br/><br/> 看起来却像是春日百花盛放绿叶上晶莹的露珠一样。<br/><br/> 楼上的男子并没有看到她的表情，只是看到她乌黑的秀发，十根如青葱般的玉手拨弄琵琶，看起来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女儿。领口处若隐若现的细嫩脖颈……<br/><br/> 唱完了，她放下怀中的琵琶，踩着绣花鞋端着圆盘子去向围观的百姓讨钱，百姓们好心地将一两文碎银子放进去，“叮叮当当”作响。少女一边向百姓鞠躬一边说“谢谢！”<br/><br/> “小林子！”男子盯着楼下的动静唤了一个名字。<br/><br/> “爷，小的明白！”站在他身后，被唤作小林子的年轻小生打小就跟在他的身边，从主子的一系列行为看来，他自己已心领神会，转身就向楼下窜去，挤过人群向那少女靠近，拍了拍她的肩头，迎面就递上一锭元宝。<br/><br/> 少女吓了一跳，过了会才反应过来，嫣然一笑，俯身道：“谢谢小哥！”<br/><br/> 小林子从未听过有人叫他“小哥”，于是欢乐地笑了笑，道，“小姑娘，这是我家爷赏给你的。要谢就谢他！”他指了指冷香满楼的二楼，少女抬头望去，二楼的阳台上已空无一人。<br/><br/> 远远有人驾着马车向冷香满楼而来，因为门前的一大群围堵，让马车上的贵公子不得不下了车，只见他一身华丽的绸缎子，头戴一顶镶着红宝石的帽子，身后跟着五六个家仆，他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表达自己极度的不满。<br/><br/> “哪个王八蛋挡了本大爷的去路？不想活啦？”<br/><br/> 百姓们一看到他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纷纷给他让路。<br/><br/> 少女也端着盘子回到老人的身后，偷偷将那锭银子塞进自己怀里，然后慌手慌脚地拿着一个小布袋来将银子装起来，递给老头。<br/><br/> “老头，”贵公子已经走到瞎老头面前，“生意不错呀。知道这的规矩吗？”他伸出手。<br/><br/> 老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布袋里掏出一些碎银子交到他手里，“大爷，你行行好吧，给我们留口饭吃。”<br/><br/> 贵公子将手里的碎银子抛了抛，对身后的手下说，“你跟他说说。”<br/><br/> 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上前一步，道：“这的规矩是，初来乍到一个月，每天赚多少交多少。”<br/><br/> 老头一惊，紧紧地拽着手里的钱袋和箫，不答话。<br/><br/> 贵公子看这老头如此顽固，手一扬，“给我打。”<br/><br/> 六个大汉应声上前拆戏台，其中一个抢过老头手里的箫就往地上砸，“嘣”地一声，老头赖以生存的竹箫就断成了两截，那汉子见瞎老头还是无动于衷，又一把将老头从椅子上推下来。周围的百姓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纷纷四散逃开。<br/><br/> 少女心疼地将老头扶起，又从怀里掏出那锭元宝向贵公子求道：“公子，您别打了，这个元宝给你就是了……”<br/><br/> “哟，瞧瞧，小姑娘还学会藏银子了，不简单呀……”贵公子边说边扯住少女的头发，当看到她的脸时心下一惊，大眼睛樱桃唇，可爱极了，长大后定是个美人胚子！忙喊道，“这小姑娘长得还不错呀……声音也好听，来人，带她上冷香满楼给本大爷唱曲去……”<br/><br/> 六个大汉一听吩咐，立即停下手边的活，不由分说地架起少女就往茶馆里拖去。<br/><br/> “放开我……我不去……放开我……”少女徒劳地挣扎着。<br/><br/> 老头子立即捧着钱袋跟着他们冲进冷香满楼，“大爷，我求你放了她吧……我这些钱都给你……”<br/><br/> 贵公子头也不回地大笑着，径直上了楼梯。<br/><br/> 茶馆的掌柜心里暗暗叫苦，这位贵公子净在这里闹事，以他的家势权势，谁敢赶他走啊？<br/><br/> “住手！”小林子受他主子之命，站在二楼的长廊里对贵公子嚷道，于此同时，一柄长剑带着鞘从屋里飞出，向六个大汉的脑袋打去，几人为了闪避，只得松开了那少女。<br/><br/> 少女一得解脱，便往回跑，拉上老头如兔子般头也不回地冲出茶馆。<br/><br/> “你是谁，胆敢在这里跟本大爷叫嚣？”贵公子怒气匆匆地快步走上二楼。“你可知本大爷是何许人也？”<br/><br/> 屋里的男子将剑收回，屋外的小林子将贵公子的装扮扫视了一番，当看到他帽子上的红宝石和腰间的令牌时，脸色大变，吓得退了一步！<br/><br/> “管你是谁，光天华日之下，欺压百姓，强抢良家妇女，人人得而诛之……”屋里的男子掀开珠帘走出来。待他声音一落，小林子立即对他小声耳语，“爷，他是荣贝勒！”<br/><br/> 庞荣也定眼一看，嘴一歪，笑道：“慕容靖？”<br/><br/> 年仅十六岁的慕容靖是朝庭军使，乃庞永贵将军一手带出来的部下，庞荣与慕容靖同年，是庞将军的儿子，官爵是个贝勒爷，与军使的官级一样高，但怎么说人家还有个老爹在背后撑着呀，而慕容府中只剩下慕容靖与他的母亲慕容夫人相依为命，慕容夫人是朝庭三品诰命夫人，毕竟还是个女流之辈，在官场上还得多巴结巴结庞将军，希望他哪日成了宰相后，能让慕容靖当上将军之位，而不是传给他那无能的儿子庞荣……<br/><br/> 虽说官爵之由不得庞将军说，但当朝的局势，圣上年幼，朝中大权都掌握在庞永贵的手里。<br/><br/> 慕容靖也笑了笑，作揖，“荣贝勒，别来无恙！”<br/><br/> 看到慕容靖甘愿处在下风，庞荣冷哼一声作回应，当觉察到自己抓来的那个小女孩跑掉后，冲手下嚷道：“愣着干什么，快给我追！”<br/><br/> “原来这人人得而诛之之人是荣贝勒啊！”慕容靖向他缓缓走来，跟在他身后的小林子心里暗暗叫苦，主子一向很少出门，也很少管闲事，这回完了，若与荣贝勒作对，且不说回去后受慕容夫人的责罚，还有官场上的挤兑和威胁，搞不好连性命都丢了。<br/><br/> 主子真是自讨苦吃，早知道他就不陪主子出来了……<br/><br/> 嚣张跋扈的庞荣何曾有人敢阻止过他？更何况是小小的军使，心里的怒火不打一处来，“你……你好大的胆子？给我上！”他手一挥，放弃追逐少女转而命令手下扑向慕容靖主仆二人。<br/><br/> 小林子来不及细想也没资格劝说，他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主子的安全，他之所以唇红齿白如小生，并不仅仅因为他的年龄只能十四岁，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是个太监！<br/><br/> 打手上来一个打一个，上来一对打一双，小林子灵活将他们五六个人撂倒，有些人从窄窄的楼梯上掉到大堂的桌上。冷香满楼的二楼上许多贵公子都出来看热闹，楼下的小百姓纷纷落荒而逃。“还没结账呢……我的银子……”掌柜的气得捶胸顿足，又不好对任何人发作。<br/><br/> “住手！”慕容靖见小林子把所有的人都打倒了，才开口阻止。<br/><br/> 可惜庞荣咽不下这口气，慕容靖这臭小子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就算了，好歹也得很他老爹放在眼不是？他自己挑起的纷争，叫开始就开始，叫停就停吗？那他堂堂荣贝勒还有何颜面？<br/><br/> “掌柜的，这些损坏的东西算我头上！”慕容靖又好心地说。<br/><br/> 冲小林子使了个眼色，小林子冲下去付银子去了。<br/><br/> “滋”地一声，庞荣手上的折扇已击向慕容靖，慕容靖敏捷的大仰身，铁板桥——避过庞荣的攻击后，刚直起身来，庞荣的一个结实拳头又挥了过来，慕容靖一伸掌就包住了他的拳头。<br/><br/> 庞荣动不得，也抽不出，于是又从侧面挥一拳，慕容靖这次没有躲闪，两个拳头硬碰硬地撞到一起，“咯吱”一声骨折响。<br/><br/> 庞荣的脸部肌肉抽搐了几下，拳头无力地垂了下来，慕容靖冲他一挑眉，又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使得他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庞荣的手下七手八脚地冲过去扶他起来：“慕容靖，你有种！”<br/><br/> 庞荣临走前对他恶狠狠地说。<br/><br/> 小林子替慕容靖打了个寒颤，如果主子没动手打荣贝勒，事情或许还不会太糟糕，若真追究起来，他可以一个人替主子扛下，可是现在弥补的机会都没有……<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