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怒,他爬到她的身边,将软软的她抱入怀中,她的头无力垂下,纤纤的手落在身侧。
他再也听不到她柔柔的叫他:“阿蓝。”
悲恸的怒号从他喉里发出,他仰天长啸,无情的雨水前赴后继的砸在脸上,然后,将他怀中的生命,全部带走。
那是个怎样的夜晚,仓蓝此生难忘,三年磨一剑,他卧薪尝胆,勤练武功,混入军队,只为有朝一日,可以站在仇人面前,为亲人报仇。
现在的他,剑指着仇人的儿子,复仇的心在颤抖,握着剑的手却坚定不移。
“如果,是因为我的父皇……”青冉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小陌,圣姑,你们让开吧!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仓蓝将军,我父皇欠你的,我来还!”
那眼前的记忆被青冉的话语打断,圣姑没想到青冉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手上的拐杖丝毫不敢减力。
“这可是你说的!”仓蓝冷哼一声,手腕一翻,一股强大的剑气震出,圣姑被震得飞了开来,后背撞在柱子上,口吐鲜血。
我赶忙上前去扶起圣姑,她年迈的身体怎能受得了如此重的伤,我四下张望,发现小萌早吓得愣在屋角,一动也不敢动。
我冲她招了招手,她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将圣姑抱入怀中。
“小,小陌姑娘,你放心,老身没事。”圣姑努力睁开眼睛,挤出一丝笑容,默默安慰。
就在这时,仓蓝的剑再无阻碍,剑花翻飞,直刺向青冉。
“不要!”剑光闪烁,精光飞出,毫不迟疑的剑刺入白如雪的衣衫,迸溅而出的不是鲜红的血珠,一颗颗精光闪闪的水珠沿着剑身,慢慢低下。
剑刺来的那一刻,轻轻依靠在自己身上的青冉抱入怀中,阿九用自己的身体,为青冉挡了一剑。
“阿九,你这是何必?”青冉无力的叹息,撑着阿九的身子,“你怎么样?”
阿九微笑,默默地低下头,那剑尖从后背刺入,自前胸刺出,闪着光亮的水珠染满了剑尖,如断了线的珠子慢慢滚下。
那剑尖,距青冉的心口,只有一寸的距离。
看着青冉痛苦的表情,阿九凝起淡淡的笑,慢慢抬起纤细的右手,想抚平他眉间的哀愁:“太子殿下,自您救了阿九,阿九的命就是您的。”
还未触到他眉头的手,慢慢幻化透明,阿九的身体幻化成烟,忽然,一阵强光从她的身体里发出,众人都被那道光芒刺到眼睛,不得不转开眼光。
那道光缓缓减弱,我转了视线,只看到奄奄一息依着柱子坐在地上的青冉,以及他怀里一团小小的,白白的毛团。
仓蓝的剑在颤抖,在那柄剑刺入阿九的身体的那一刻,他想收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阿九是无辜的,仓蓝知道。
可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就不无辜么?
一想到这里,仓蓝手中的剑被握紧,直指着青冉,面前的他无力地坐在地上,满脸伤感的将怀中的毛团抱紧。
这是机会!现在出手,他绝无反击能力。
咬了牙,额间的丝巾飘起,剑光袭去,青冉却仿佛什么也没看见,只是低着头,轻轻的抚摸着怀中幻化成原形的阿九。
何必,何必要用生命来救我?
“小陌姑娘!”圣姑的叫声在耳边响起,我的手已握住那把幽蓝色的宝剑,鲜血淋淋,剧痛从我的指尖传来,我却从未如此的平静,坚定的看着仓蓝愤怒的眼睛。
“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你手指会断的!”仓蓝发了怒,冲着我吼道。
仓蓝的剑尖已刺破了青冉脖上系着的丝带,那抹素色无力飘落,轻轻盖在阿九身上。
“我不知道他的父皇对你做了什么,也许是家破人亡,也许是妻离子散。”手上的剧痛让我的话有些颤抖,“可是,那不是他的错,那和他无关!”
我回过头,看着坐在我身后,无力的青冉,想起他天真的问我:“你们那个世界有没有太子啊?”
“他的父皇母后还在不在他身边?”
“你们不过是一样的,失去了至亲的孩子而已……”
我回头,看着悲伤地仓蓝:“就算你真的要报仇,也不应该来找他。”
仓蓝的手松了剑,我也支撑不住,“当啷”一声,那柄剑落地。
剧痛传来,我不知道自己的右手是不是真的已经断了,它只是无力地垂着,鲜血一滴一滴,顺着指尖,渐渐集成了一滩。
背后传来青冉的呻吟,我大吃一惊的回头,口中唤着:“小萌,小萌!”
“啊!”一声痛苦的吼叫冲破耳膜,我面前的仓蓝两只手撑着额头,痛苦的俯下身子。
“你怎么了?”我不顾手的疼痛,快步上前扶住他,只见他一脸痛楚,喘着气呻吟。
怎么回事,难道你给太子下毒,顺便自己也吃了?
不会想要同归于尽吧。
“小,小陌姑娘,你快把他额上的丝带拿下!”受伤的圣姑强撑着,“用,用左手,快!”
我迟疑着,右手无力的垂下,左手抬起,将仓蓝撑着额的手拨开,一下扯下他蒙在额间的丝带。
亮光闪烁,一个印记在他额间若隐若现,仿佛要从里面生长出来,隐隐发出淡黄色的光芒。
这个印记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突然想起来一般,我猛然回头,小萌担心的蹲在已经昏过去的青冉身侧,青冉脖间的丝带已落,一个同样的标记闪着光芒,刺痛我的眼。
仓蓝被关入天牢,严加看守。他作为皇宫内将军统领,在圣姑屏退屋里的所有人的时候,他早已将所有的士兵调离,所以,就算是那样危机的时刻,也没有冲进来护驾。
阿九幻化出原型,一只雪白的狐狸静静的趴在青冉怀中,九只小小的尾巴失去了活力,无力的搭在青冉的手臂上。我颤抖着双手,将它抱在怀中,右手的鲜血将它雪白的皮毛染红。稍纵即逝的体温在我指尖溜走,我忽然慌张起来,害怕它真的就这样,生命在我的身边消散。
来到这个世界,我真正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阿九,她温婉的举止,倾城的容貌,优雅的一颦一笑,就连我这个女孩子,也颇为倾心。
她的无微不至,她的小鸟依人,她的巧笑娇羞,如今,如同手中的沙,我越努力抓紧,她流逝的越快。
“不,不行……”我喉头有些紧,怀中的它轻轻的闭着双眼,仿佛睡去,“你不能走,我们才认识了三天,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办?”
圣姑被扶起,缓缓地送至太医院,几位内官跌撞着跑进来,将青冉放入龙辇。
“等一下!”我抱着怀中的阿九,追上即将驶去的龙辇,“你看,阿九,你看,青冉还活着!可是,如果没有你,他一定活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