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只有母后一位妻子,三千宠爱,极尽专宠,是东越国的历代帝王所不曾有过的专一。
而我,同兮冉,便在这样的宠爱下幸福成长。
兮冉,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虽然她爱哭爱闹,总是不屈不挠的拉着我的衣角,跟在我和阿扬的身后,在皇宫的各地冒险。
玩累了,我们三个人便都窝在东宫,横七竖八的倒在一起,呼呼大睡。
每当这时,父皇母后都会过来,无奈的吩咐宫人将我们挨个抱上床,盖好被子,才会离开。
他们的动作很轻,总是能保证不吵醒我们。
可是,那一晚,我却被惊醒,听到他们的谈话。
有些事情,冥冥早已注定。
“这几个孩子真好,无忧无虑。”那是母后温柔的诉说,我想像得到她依靠在父皇怀中,满脸的幸福。
“青冉也长大了,我觉得是时候该告诉他……”父皇在母后面前,从来不自称“朕”。我当时睡的迷迷糊糊,听到父皇将我的名字,一个激灵得清醒了,却还眯着眼睛装睡。
帘外,父皇母后的身影模糊,帷幕上勾勒出朦胧的曲线。
“不,别说,太残忍。”母后显然打断了父皇的话,语气已经有些哽咽。
“可是,这样对兮冉不公平,她总有一天要知道的!”父皇抚着母后的背,轻轻的安慰。
母后没有出声,只是默默的看向我们。
我赶紧闭紧了眼睛。
“这样吧,等到兮冉及笄之礼后,我们便告诉她这件事。”父皇叹了口气,将母后抱得更紧,“你不要伤心,她会理解的,她虽不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也养了她这么多年。”
母后轻轻的呜咽,随着父皇离开。寝宫的门轻轻打开,又轻轻地合上,若有似无的哭声在门缝关上前,飘入耳膜:“多希望他们都是我们的孩子……”
寝宫内寂静无声,我睁开了眼睛,再无睡意。
父皇母后刚才的话语几乎一字不落的记在我心里,那些话带来的震撼,让我几乎想要失声大喊。
兮冉不是父皇母后的女儿?她不是我的亲妹妹!
我侧过头,看着身侧躺着的,熟睡的兮冉。她圆圆的眼睛紧紧的闭着,长长的睫毛偶尔发出轻微的颤抖。嘴角轻轻上扬,仿佛梦中都是开心的事情。
如此甜蜜可爱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不是我的妹妹?
我伸手将她身上的被子盖好,指尖不经意轻轻滑过她的脸颊。她皱了皱鼻子,向我这边凑了凑,又安稳的睡了过去。
也许,是从那个时候,我对兮冉的感情,在悄然发生着转变。
我不再欺负她,每次阿扬调皮,我也会帮着兮冉一起对付阿扬,以至于阿扬有时会骂我没有兄弟义气,不过,下一刻,我们三个又很开心很和谐的在一起。
呵呵,和谐,这个词应该也是跟那个未来世界的女孩子学来的吧!
不经意之间,我已经被那个傻乎乎的姑娘潜移默化的影响了。
还是接着说故事吧。这些事都已经静静的憋在心底,好久好久,没有拿出来,晒晒温暖的阳光,清扫沉积的灰尘。
光阴荏苒,我和阿扬,渐渐长高,兮冉的头顶只能够着我的下巴,而阿扬,退去了孩童的稚嫩,出落得如同女子一般的美貌。
兮冉,则在不经意间,已经亭亭玉立,倾国倾城。她的眉眼总是含着笑意,粗笨的小手也变得又细又白。在她十四岁的生辰宴上,她一身红色的长裙,如墨一般的长发挽着元宝髻,眉心一点通红的朱砂,美轮美奂,如同画中走出的仙女。
看到兮冉的那一刻,心跳似乎停了两拍。
后来我想,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我真正的,爱上了这个名义上的妹妹。
当然,当时的我并不知道,爱上兮冉的傻瓜,不止我一个。
国本这个原来总是跟在屁股后面义愤填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出落得如仙女一般的女子,怎么担当不起东越国公主的称号?
兮冉的身份我一直都没有告诉她,甚至想也拦着父皇母后,不要在一年后,将这个残酷的事实透露。如此美丽纯洁的兮冉,应该享有幸福的生活。
可是,一切的变故就在兮冉生日后的三个月发生,所有的所有,都被扭曲,陷入万劫不复。
也许,我们过去的生活太幸福,一生的苦难都在那一年,瞬间爆发。
母后忽然病倒,得了一种连太医都诊不出的怪病,短短三日,母后便卧床不起,奄奄一息。
整个皇宫都慌乱起来,我同兮冉奔跑着,冲进母后的寝宫,只看到父皇坐在母后床边,轻轻地为她擦拭脸颊。而母后面色青黄,眼窝深陷,嘴角却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
“孩子们,你们来了。”母后微弱的话,直到现在还萦绕在我的耳畔。
兮冉吓坏了,哭着扑到母后身边,白净的脸被泪水濡湿:“母后,您怎么了?怎么忽然就……”
“丫头,别哭,你看看哥哥!”父皇抬起手,轻轻揉着兮冉的头顶,声音却难以抑制的颤抖。
一切发生的太快,难以置信,我怔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青冉,过来,向母后请安!”父皇看着我震惊的脸,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我过去。艰难地迈出脚步,母后虚弱的脸一点一点向我靠近。
“呵呵,孩子们,吓着了吧?”母后刚说了两句话,紧接着便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仿佛能咳出血来。父皇晃了神,忙扶起母后,轻轻捋着她的后背,让她顺顺气。
“我不碍事的,不碍事。”母后缓缓躺好,瘦骨嶙峋的手却拉紧了父皇,“皇上已经几日没有上朝了,国不可一日无君,这都是臣妾的过错。”
父皇将母后的手握入手心,安慰的笑着:“说什么呢?妻子生病了,做丈夫的当然要在一旁照顾了。”
说完,父皇想了想,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冲我挥了挥手:“跪下!”
我被父皇严厉的声音吓了一跳,本能的跪在床边。
“建立储嗣,崇严国本,咨太子风青冉,体乾降灵,教深蕴瑟,特赐当朝理事之权。自今日起,替朕整理朝政,批阅奏章,以储他日登基之力,钦此!”
父皇一席话说完,屋子里鸦雀无声。我愣愣的跪在那里,甚至听不懂父皇刚刚得圣旨。
母后的咳嗽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父皇不再看我,忙转过身,关切的替母后擦拭着唇角。母后轻轻摇了摇头,握住父皇的手:“皇上,不可,青冉还如此年幼,怎么可以担此国家重任?”
“父皇……”我微微迟疑,轻轻开了口。
“好了,朕意已决!”父皇冲我挥了挥手,又低头柔声的安慰母后,“青冉已经十五岁了,已是懂事的年纪。再者说,早点训练他当皇上还不好么?”
母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父皇笑了笑:“好了,你就别操心了,快把身子养好,我就能回到朝堂上了啊!把偌大的东越国交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里,我也不放心呢!”
母后明白父皇心意已决,便笑着点了点头,兮冉转过身看着我,微皱的脸上写满了担忧。
其实,我们都知道,母后的病没有那么快好。
以后的日子,我早起上朝,面对大臣们的质问,下朝翻阅奏折,读着弹劾的奏章。
原来,当皇帝真的一点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