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之后，他一言不发，只是回头再看那正走向教室的小小身影，除去脸色有些暗黄，身材瘦小，小天天看起来十分正常，又有谁晓得这具小小的身体正忍受着病痛的折磨？

“我们那个时候，还有挺多健康的小孩，现在的福利院，基本上都是一些残疾或带病小孩，健康的小孩至少还有好心人去收养，但是像天天这种天生的病罐子，根本没有家庭愿意收留。所以我很担心这些小朋友，常常会回来看他们，给他们买些日常用品……”顾靓靓幽幽地说。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志愿者的？”

“也没几年吧！”顾靓靓说，“我没什么学历，能教他们的也不多，画画也是业余的。不过每一次，看见那一张张可爱的笑脸，我就觉得很开心很满足。”说着说着，嘴角不知觉地勾起了淡淡的笑容。陆子沂盯着她仔细地瞧，赫然发现他的靓靓其实没有变，她还是如同以前一样，善良，认真。

她转过脸来，发现他正在看她，脸颊不由微微泛红。

此时一阵微风吹来，她的头发在风中飞扬，几根调皮的发丝飘落下来，陆子沂想要帮她将发丝给拨回去，可是他的手才碰到顾靓靓的脸，她便吓得大声尖叫，还连连后退，像是受了巨大刺激一样。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十分诧异她过度的反应。

“我只是想要帮你把头发弄上去。”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她还是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缓缓地舒了一口气，随后，她再度抬头，脸上却换了认真的神色，“陆子沂，当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什么意思？”

她僵着脸，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厉声质问，“陆子沂，你回答我，为什么你不来找我？你明明答应过我，你一定会来接我的……”临走之前，他把那块玉佩交到了她的手里，嘱咐着，靓靓，我一定会来接你的，但是他这么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他低声道歉，“靓靓，对不起！”

“你知道吗？我以前每天守在福利院门口，看着那条宽阔的马路，等那辆黑色的轿车，可是，我等了一天又一天却始终没有等到。福利院的小朋友都嘲笑我，他们跟我说，你绝对不会来接我的。我不相信，所以跟他们大打了一架，结果被阿姨罚不准吃晚饭。我一个人饿着肚子的时候，真的好想好想你……可是，你怎么都不来找我？……陆子沂，你是不是忘记了我？”

“没有。”陆子沂辩解，“靓靓，我有去找过你。”

“骗人！”

他凝视着他，郑重地说：“十四年之前 ，我有跟爷爷去孤儿院接你，但是院长妈妈告诉我，你在一个月之前就被好心人领养了。我追问她你的下落，她却告诉我，一个礼拜之前因为停电，有个小朋友乱点蜡烛，烧毁了福利院大半儿童的领养资料，所以我根本没办法联络到你。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可是茫茫人海，要找一个小女孩实在太难了。”

顾靓靓眨了眨眼，她没料到会是这么一个情况，在她的认知里，一直以为陆子沂贪图享受富裕的生活，才会不来找她。所以她一直埋怨着他，现在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老天爷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

“靓靓，你找我应该比我找你更容易吧？什么你不来找我？”T市的媒体经常会报道E-star的新闻，前两年他正式接手E-Star首席运行官之职时，几乎全市的媒体都在关注此事，所以靓靓应该也能看见新闻。

“我……”顾靓靓词穷。

他直白地问，“你在怨恨我，对不对？”

没有迟疑，顾靓靓点头。

陆子沂苦笑，原来他的猜测没错，靓靓一直对她心存怨恨，所以昨晚在酒吧遇见他才会有那种反应，若不是因为尤莉莉出事了，想必以她的性格，也不愿意麻烦他。

“莉莉的事情，我应该谢谢你。”她轻声说，“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们就没再联系的必要了。”

“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为什么不联系？”

“陆子沂，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这种富家少爷，本来就不应该跟我这种小太妹扯上关系。”

“可我把你当妹妹啊！这十五年来，我一直告诉我自己，如果找到你，一定不会让你受任何一丁点委屈。”

“委屈？”顾靓靓喃喃道，“再大的委屈都受过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坚持下来的？”

这下，陆子沂激动了，他紧张地追问，“这些年，你受什么委屈了？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她笑了笑，“没什么。”

顾靓靓转过身，显然不想多谈，只是说，我一会儿还有事，现在要回去了，你呢？”

“我送你回去吧！”陆子沂接话。

顾靓靓跨步，“那还等什么！”

陆子沂哑然失笑，这丫头还是真有个性！他快步跟上她的步伐，两人并肩行走在长廊之上。

上车之后，陆子沂熟练地倒车，顾靓靓却回看了一眼福利院大门，仿佛看见一个小女孩正蹲坐在门槛边，眼巴巴地盯着空旷的马路。但凡有车鸣之声，她都兴奋地蹦了起来，期待地看着车子往福利院驶来，可那些车子飞快地行驶而过，从来没有一辆停下来。于是，女孩失望地垂下眼睛，神情无比落寞。

她转过头，凝视着陆子沂的侧脸，眸光含水，现在顾靓靓已经找到了她的瓶子哥哥，可她却已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模样了。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陆子沂偏过脸，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她微笑地摇头，“没什么。只是情不自禁地会想到过去。”

“对了，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她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被一户姓徐的人家收养，他们对我挺好的。”

“那你怎么不继续跟你养父养母同住？”陆子沂自然而然地问，他已经转过头，视线停在正前方，以至于没看见顾靓靓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苦。半会，顾靓靓才回答，“我养父已经过世了，我养母薪水微薄，根本养不起我，所以我就一个人搬出来了。别担心，我一个人也能过得挺好的。”

“那确实可惜了。“他提议道，“找机会，我陪你去看你养母吧！我要感谢她将你抚养成人。”

“不用了。”顾靓靓马上拒绝，“我养母清静惯了，不喜欢陌生人去打扰她。”

陆子沂也没多勉强，专心地开着车。

顾靓靓低下头，眼眶湿润，她咬住下唇，逼迫自己别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