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冰雪终融了,料峭枝头挂着点点晶莹露珠,这清华宫很僻静清冷,青苔爬满了台阶,院子里杂草丛生,日升日落稍纵即逝,看着月华渐渐升起,从屋内走出一道清瘦的身影。
仰头看着那蒙胧的月色轻叹了口气,绝美的脸很苍白,灵动的眸子里透着深深的忧郁,如陨落的星辰。她叫沈夕曼,南陵国的堂堂国母。数日前被当朝国君皇甫昭贬于这冷宫之中。
人活着究竟图的是个什么?荣华一生却郁郁而终!如果人生再来一次,当初她会不会有不同的选择?人们总是现实而虚伪的,而她在这后宫的大染缸里不得不每天去面对这些。
得宠的时候,一呼百应,万人拥族,失宠的时候,门可罗雀,冷冷清清,向来只有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碳?这就是现实!
数日前她的‘好姐妹’宋倩儿带着皇甫昭突然闯进她的寝宫,指控她与皇甫砚有染。皇甫砚是皇甫昭的皇叔,贵为当朝王爷,官拜一品,手握兵权,是皇甫昭最忌讳的人。她向来对这个人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性,这个人皇甫昭不是不想除,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借口,而且每次也能让皇甫砚化险为夷。
皇甫砚是有野心的,从他的眼中便能看出,那种眼神只有狼才拥有!而皇甫砚就是一头饿狼,他一直在等待着机会反扑。
皇甫砚狡滑至极,次次都能做到步步为营,万万人之上的他,这一次皇甫砚却被别人设计与她有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知此时的他在死牢里是何感想?其实与皇甫砚有没有奸情想必皇甫昭心中有数。
不然以皇甫昭这性子绝不会是将她打入冷宫如此简单,真是好个一石二鸟一箭双雕之计!宋倩,她真是太低估了她的能奈,想当年这丫头不过是自己身边一个卑微的宫婢,口口声声说这辈子都效忠于她,她当她是好姐妹,她却踩着她的头顶往上爬。
再一次轻叹出声,十年前的自己,名誉天下,虽身为女子却有惊世才绝,她说自己这辈子要嫁就嫁这天下最高贵的男子,入宫之初满怀憧憬,她以为凭借自己的才华能助皇甫昭统一天下,国太民安,成为一代皇后。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现在的她连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谈何拯救苍生?走到今天是她活该!太不懂得收敛自己,太不知进退。一个女人满脑子想着的尽是凌驾于男人之上,更何况这个男人还贵为天子!
她整夜不眠为那个人出谋划策,治理国家,却不如一个能媚君惑主的奴婢更有价值。她默默亲手为他羹汤缝衣,却不如耳根的软言细语,撒娇献媚。
“呵~”她嘲讽的笑了,笑自己的无知,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愚蠢!孰不知女人要做的不是权势倾天下,不是智谋过人。男人要的是温香软玉,女人的那一份无邪与温存。
现在已经没有挽回的机会了,她只想平平静静的在这冷宫过一辈子,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孩子凌云。皇甫凌云已经九岁了,就算自己不在他的身边也会慢慢习惯的吧。
正在出神之际,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逼近,只见以皇甫昭为首的御林军站立于两排目不斜视,皇甫昭身边跟着宋倩儿,沈夕曼表面淡然的打量了他们一眼,行了行礼掩去了眼中的沉痛。
皇甫昭英俊的脸上一片漠然,甚至是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这个女人自以为是,总出面干涉他做的决定,甚至还拿强权压他,这样的皇后他要来做甚?只会忤逆他!
宋倩儿一脸得意之色,笑得很灿烂,沈夕曼咽下喉间的苦涩与不甘,从宋倩儿身上移开了视线。
皇甫昭一步步逼近她,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紧锁着的浓眉,多少次她在睡梦中替他抚平,可是今天她再也不会这样做了,也没有机会再做了,她对这个男人是付出过真心的,只是现在被时间与猜忌磨得什么也没有剩下。也许这样的爱来得太容易太平淡,也许……只是不够爱。
他靠近她的耳边,低沉的声音透着杀气:“贱人,你真是好大的能耐啊!”
沈夕曼低垂着眉眼也未说话,皇甫昭冷哼一声甩袖:“来人呐,带她去死牢!”沈夕曼这才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向皇甫昭:“皇上,臣妾所犯何事?”
“你所犯何事还需来问朕吗?你跟皇甫砚的好事你不清楚?朕之前一直觉得你还情有可缘,却不想这一切都是真的!皇甫砚在死前都对你念念不忘,要见你最后一面!”
沈夕曼紧锁着眉头被动的带出了冷宫,死牢很潮湿阴暗,散发着恶臭,皇甫昭他们守候在了外边没有再进来,沈夕曼被狱卒带到了关押皇甫砚的囚牢。
再次见到皇甫砚恍如隔世,她不再是当朝尊贵的国母,他也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王爷,他穿着白色囚衣,手脚铐着沉重的枷锁,听到死牢开锁的声音他缓缓的抬起头朝沈夕曼瞧去。
他瘦了,憔悴了,虽俊美依旧却不再义气风发,那深邃的眸子透着她读不懂的沉痛与忧郁,她踏着沉稳的步子,缓缓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皇甫砚突然微微笑了,轻轻道:“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以为这辈子再也等不到看你最后一眼。”
皇甫砚执过低案前的酒杯,给酒杯斟满,沈夕曼也未讲究,坐在了他的面前一脸风清云淡,皇甫砚仔细端祥着她的脸,良久才叹道:“你瘦了……初见你时,你也是这模样,不愠不火,仿佛天塌不惊,你藏得太深了,从来都不愿意让别人看到你的脆弱与难过。你是个女人,其实不需要如此强悍,女人便是让男人来疼的。”
“王爷还有其他要说的吗?”沈夕曼平缓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冰冷得不近人情,让皇甫砚失落的垂下了眸子。
“我用千军万马来换你最后一眼,你对我说的只有这些吗?”皇甫砚绝望的看着她:“是不是我也藏得太深,让你从来看不明白我的心?”
沈夕曼疑惑的抬头看向他:“我不明白王爷所说的。”
“你真以为皇甫昭能杀了我吗?待到处斩那天我的兵马依旧能杀进皇宫让他成为亡国之君!只不过我累了,我给他兵符他答应让我见你最后一面。”
沈夕曼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么?我已经不再是当朝皇后,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呵~”皇甫砚嘲讽的笑了:“傻女人!若我是皇甫昭我一定好好的珍惜你,让你不再成为笼中之鸟,你是一只凤凰,一只本该翱翔九天的凤凰,可是你却甘愿自断羽翼深陷死局。”
“命运从来都是不由人的。”沈夕曼伸手去执低案上的那杯酒,却被皇甫砚压住酒杯:“这酒……有巨毒,我斟给你,是让你用来祭奠即将死去的我。”
沈夕曼莫明的心口有一阵窒息的痛,其实她与他并未有太多的交集,她自入后宫便断了一切后路,全心全意的为皇甫昭付出。
皇甫砚继续说道:“我一死,皇甫昭注定要做这亡国之君!”
“你——!!”沈夕曼瞪大了眼睛怔忡的看着皇甫砚,原来她从来都不曾了解这个人:“为什么?你应该早就有实力覆了这天下。可是你还在苦苦隐瞒自己真正的实力,沦落到今天你依旧能扳回局势,为何你要这样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