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未曾出门,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才发觉花已经全部凋谢。零星开着的也是恹恹的。已经是百花凋零的夏末。她一路走来,只觉触目所及都是伤感。
昭阳殿近了,她遇见了前来献艺的小云。想问一下情锁的情况。小云却是什么话都不说,抱着琵琶站着,一动不动。殷宁便不问了,改口道:“小云这是要去哪儿?”
“叶良娣招了我们去,庆贺叶家二小姐成了二殿下的侧妃。”
“如此!”殷宁垂头看地,“你去吧!”
“殷宁姐,我有事儿问你。”
“问——”不让她问,又会想歪了去。小云咬唇,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情锁姐的事,你是怎么解决的?她只是被关了几天禁闭。”
殷宁懵了。她哪里知道情锁的事?她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去整理这一团的混乱。情锁能没事,怎么说也是好事。“不是我解决的。这些天我一直在雪大人那里。什么都不知道。”
“真的跟你无关!”她说着,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信任的笑,让殷宁打心眼里高兴。她微微颔首。
“那我知道了。殷宁姐我先去了。”
看着她离开,一路上还洒落她的笑声,盈盈悦耳。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原来可以让她这么开心。殷宁静静地依靠着宫墙,愣愣看着。她转过身靠在墙上,仰头看天。她的手抬起砸下,拍着宫墙。在这简单的重复中,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喜欢在昭阳殿外走来走去,荡来荡去。这个时辰还是用午膳的时候,他不想去任何一处。这么走着,看见了角落里的人影。他缓步上前来。
轻悄悄地脚步声依旧惊动了她。她回眸,满是错愕。
“太子殿下——”
她要请安,被他伸手拦下。下一个瞬间,他伸手揽过她的腰,拥她进怀里。
“太子殿下……”殷宁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魂飞魄散。他身后跟着几十名的侍从。各个都睁大了眼看着。愣是只有一个人也会传得满城风雨何况是这么多人,又在这光天化日,昭阳殿近旁。
“别动,让我抱抱你。”
这话让殷宁整个脑袋都炸了开来。搁在他腰间的手微微发抖。
“本宫都已经知道了。那个孩子,让你伤心了,抱歉。”
殷宁推开他,仰头看他。
“本宫发誓,以后再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那一夜是本宫的错,这样的错以后再不会犯了。”他眸光如炬,那痛楚真假难辨。
他在说什么,她已经分不清了。孩子的事他怎么会知道?他为何又认定这个孩子是他的?他又为何露出这样痛彻心扉的表情?
她有些害怕,瑟缩躲在墙角,无助地看着他。
他伸了手紧紧扣着她的下颚,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我要你好好的。我会给你所有荣耀,让你忘记这不快乐的一切。”
“太子殿下……”她被他的眼神震慑,说不出话来。他不由分说地牵了她的手,带着她走进昭阳殿。踏进门的这一刻起,她已经无可避免地被牵扯进一场棋局。
手牵着手走在所有人不同寻常的注视下。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太子殿下,你且松手。”
“从今而后,你就是我的人。他们所有人都必须给看得清清楚楚。”他的手稍稍使劲,她挣不开。
你就是我的人。这句话是什么意义,她认识得并不真切。只知道,从今而后,麻烦将会纷至沓来。他说要听她弹琴,扯了她在水榭。命人取了流水琴。
琴声潺潺,她垂首眉心紧拧。琴声中隐约带着的忧伤,惊动了他的心。琴如其人,她是忧伤的吧?这么一想,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些不耻。正思索间,有宫女端着水果上前。
他剥了橘子,走到她身边,递到了她嘴边。殷宁抬起头,愣愣看着他,毫无反应。
“殿下,楼妃娘娘要奴才来问您要不要过去叶良娣那里?”
他一抬头,直觉阳光刺眼,故而微微眯起了眼。俊逸的脸庞微微扬起,从她的角度看去,看见了一丝阴影。他斜眼看她。她张嘴咬住了橘子,然后猛地低下了头,心砰砰地跳。缘何畏惧与他的对视,她也不明白。橘子汁甜甜酸酸的,可是卡在喉间,说不出的难受。指尖一颤,琴音也一乱。
他不露痕迹的笑了。“那里有什么事?”
“回殿下,是欢迎新主儿。二殿下的侧妃不是叶良娣的妹妹嘛。娘娘的意思是太子您去露个面也算是打过照面了。”
“本宫就不去了。你回她,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两日后的家宴,还请二弟携她一同前来。”
“是,太子殿下。”宫女请安,退出水榭之外。
他转头笑问了一句,“橘子味道怎么样?”
“好……”她低垂着头,眉尖若蹙。“殿下为何不去?楼妃娘娘她希望你去。你若是不去……”
“来,跟我来!”他牵了她起身,扯着她往璎珞阁走去。这璎珞阁是叶良娣的香闺,整座楼就建在水上。临水的美人靠环绕在楼边。盛夏时节,宫女们靠在外头乘凉。随风飘扬的香袖,美不胜收。这个时候,美人靠上坐了好些伶人,乐声悠扬。
见状殷宁挣脱了他的手,跟在了后头。
一干人等正有说有笑的。见他来了,都站起身来,迎向前。
殷宁在后,看见了那盈盈福身的陌生女子。满头珠翠清脆作响,粉红长衫随风而舞,笑起来梨涡浅浅,娇俏可人。和叶紫烟完全不同,却又自有风韵。
她款款起身,看见了殷宁,发出一声惊叹。“夫人,你长得真好看!”
殷宁一愣,立时手足无措。
叶紫凌毕竟是年少,口无遮拦天真活泼。又是初来乍到,不知深浅。叶紫烟在一旁猛地扯了她一下,急着接话。“殿下,你来了。快来坐下。楼姐姐也在,正念着你呢。”
楼探惜面不改色地看了一眼殷宁,柔柔一笑,“殷宁姑娘这容貌,任是女儿家见了也要倾心。有些日子没见了,还以为你是不肯答应我的提议。现下你来了,我倒是了却了一件心事。殿下,不知臣妾的安排,你可还满意?”
他不置可否,只是侧身看着殷宁。眸光中无限和煦。
楼探惜上前牵了她的手,“梨园中人,也只有你能弹仙乐,今日不知是否有幸听一曲。”
“奴婢惶恐。”她福身,接过了侍女递来的琵琶。
听见梨园这两个字,叶紫凌心里一个咯噔。自知失言,惶恐不安地坐下,再不曾开口说一句。叶紫烟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最大的胜利不是费尽全力赢,而是坐收渔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