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康桓知院子闹鬼的事就渐渐传开了,且听路人甲乙丙是怎么说的。
甲:昨天晚上去倒夜壶的时候就听到那里有人喊救命。
乙:你耳朵聋了吧?是在喊我要掐死你!
丙:我看到一个白衣人!是飘过去的!
甲:那里真是个凶地!
乙:以前闹过鬼!
丙:别说以前了,一直在闹鬼好不好?
甲:死了不少人呢!
……
就这样以讹传讹,结果,事情越传越离谱,县官大人无奈之下又让夫人给康桓知迁了一个地方。搬东西的时候,康桓知觉得无聊就出了府。
“小姐,先生找你过去。”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冲了过来。
“啊?”康桓知到了才知道,不是诸葛宁要见她,而是康展程要见她。
父亲大人……她顿时像丑媳妇不敢见公婆一般紧张。仅仅见过几面的父亲,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又是欢喜又是悲,又是感动又是惊。
康展程的旁边原来还有康许军。他看着埋着头的康桓知,笑了,说:“桓知,先生跟父亲说了,你这些年来过的很不好,昨晚受了惊吓吧?父亲会帮你去找凶手的。明天就回贺州,等我们凯旋归来……”他是一个很偏心的人,对康许军,从来不会这般叮嘱。只因为康许军不曾叫过他父亲,康许军是齐玫菲的孩子。未曾关心过其他孩子,他的偏爱执着了十年。
“呜……”康桓知的头更低了,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是那样的温暖,她是那样的贪恋,从今以后,她有一个家了,她姓康,是康展程的四女儿……
“知儿……”康展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女儿。唉,十年了,本以为再也不能相见,这时诸葛宁却让他知道了。原来知小姐就是他失踪了四女儿。鼻子一酸,两把老泪就要往下掉了。于是他连忙背过身去,说:“军儿带四妹妹去吧。”
康许军这才愣愣地回神:“是,父亲。”他扶着康桓知,就跨出了门槛。他刚才,叫他父亲啊!康展程却依旧没有回头去看他。尽管那声父亲里包含太多渴望。
诸葛宁一直在旁边看着,却没有半点被感动的意思。不过是在计划之中罢了!那时候的错误,注定要赔上整个康家!
康展程抹干了老泪,惊讶地发现诸葛宁目光里的阴冷:“宁兄?”
“不知道是齐家还是楚家,竟然这么想伤害知儿。”诸葛宁用温和的笑容巧妙岔开了他的话题。
“一定是齐玫菲!回去就要教训她!”康展程一拳砸在桌子上,牙齿咬得咖吱咖吱响。
诸葛宁意味不明的笑。
“真没想到你真的是四妹。”康许军看着正用力擦干眼泪的康桓知,说道。
“唔……”康桓知吸了吸鼻子,“二哥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抛弃知儿吗?”
“呃?”康许军惊讶极了。看着眼前的石板小路,一块一块地踩过去。许久,他才说:“我母亲,她嫉妒卢姨娘。”
“嫉妒?”康桓知的目光也在那一块块慢慢往后移的石板上,“知儿不明白,人为什么要有嫉妒?为什么嫉妒两个字可以持续这么久?十年了,这么久!对知儿公平吗?”
“知儿。”石板停止了,“我们都不懂他们大人的世界。你知道吗?嫉妒由爱而生。而爱,同样可以毁灭一个人。”
“那为什么要爱?这只不过是人的自私享受!”康桓知脚下的石板也停住了。她对上康许军的眼睛,声音几乎歇斯底里,“为了爱,可以毁掉一个人的童年?十年,知儿十年来过的很不好,真的不好!仅仅为了他们口中的爱吗?你们好自私!知儿一点也不快乐!”泪花,再次闪烁在她红红的眼眶里。“看着他们躲猫猫,放风筝,划船,捏泥人,知儿被丢进水里差点呛死,被丢进狼窝里差点咬死,被大人责骂棒打差点昏死,还差点被火烧死。知儿好怕,好怕她下一步又会怎样……”双肩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知儿,二哥也不明白啊!”康许军却想到了康许城,“大哥为了爱,杀了他心爱的欧阳大夫,然后自尽。二哥不明白啊!”他腿软到蹲在地上,抱头痛哭:“二哥不想失去他,就像当初失去姨娘那样,天天做着噩梦,梦见过去快乐的时光,然后哭了起来,把枕头都弄湿了。世上除了姨娘就,只有大哥对自己好了!后来直到把自己麻痹……”
“把自己麻痹?”的确,初见康许军,只知道他是冷酷无情的人。直到发现他醉酒,乱说胡话,才知道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和康桓知一样,缺少爱,缺少关心。
“我开始面无表情,开始忙碌,做更多的事情,终于从失去姨娘的阴影走了出来。现在,又失去了大哥……”
“呵呵,爱?”康桓知瘫坐在地上,像被抽空了一样。望着孩子一样的二哥,缓缓说道:“那种东西不如把它抛弃了?”
“对啊。”康许军开始惨笑起来,“我们都是孤单的飞鸟,不适合可以毁灭我们的爱。害怕,爱把我们毁灭了。”
“知儿以前总是觉得这里空空的。”康桓知指着自己心脏是部位,“可自从遇到了你们,才觉得这里暖暖的。”
“孤单的飞鸟,最贪恋的就是家了。”康许军突然觉得这样子很滑稽。哈,两个小孩坐在地上玩泥巴!有趣!
“二哥,抛弃爱那种东西吧。我们一起抛弃。”康桓知却觉得心隐隐作痛。虽然有些碎片般的画面闪过脑海,可此时她已无力再去捕捉。累了,累了十年了。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吧。
裙摆被地上的水迹沾湿了,但很快就会干掉。他们都没有说出下一句话。
对于孤单的飞鸟,家,只是短暂的。飞鸟很快就会启程,到下一个港湾。漂泊无定的生活是它们的象征。
可是他们少了些勇气面对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