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站在窗前，窗户已经打开，夜晚的凉气时而从中吹进来，偶尔夹杂着画舫上传来的靡靡之音。毕宁天站在门口，浑身不自在，痴痴地望着明月夜的背影，陷入沉思，以至明月夜转过身来都没及时发现。

按住窗棱，不得已又要把窗户关上，转身过来见他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便走上前去，道：“毕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呃……”毕宁天回过神来，自知失礼，忙道歉，“在下失礼了！”

“无妨，王爷已经走了，你我不必拘谨。”明月夜看看他紧紧搂着的琴，转而问道，“要还琴吗？”

他点点头，交出琴。明月夜伸手去接，他却不自然的又抓紧，见明月夜瞅着他的手，忙松了手。

“琴已经还了，毕大人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可以走了！”将琴放到桌子上，斟了杯花露，旁若无人的品尝起来，“衣服本来就是准备送给毕大人的，不用还了。”她补充道。

毕宁天张了张嘴，落寞的转过身去开门，离开。听到开门声，明月夜转过头来，神情复杂的望着他离去。

本有事要与他相商，不过现在没那个必要了，如果自己的洞察力不那么强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明月夜没有急着赶路，而是慢悠悠的让宁卫陪着她在大街上散步，深夜的天水街，寂静空荡，除了几家妓院仍开着门，其他店铺早已打烊。

明月夜负手走在前面，隔岸望去，天水河的另一侧停泊着几艘画舫，里面的灯火依稀闪烁。

“宁卫，你跟了我这么久了，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她没有用“朕”那样威赫的字眼，她希望宁卫能站在朋友的立场上评价她。

宁卫目光一滞，启唇道：“属下不敢妄加评判皇上。”

明月夜转身做了个禁声：“嘘！隔墙有耳，你这个呆子啊，死守着你的忠诚，我让你说你就大胆的说，有什么好怕的！”

“是！”宁卫最终只迸出了个刚劲的“是”字来，白白浪费了她大把的力气。

“孺子不可教也！”明月夜失望的摇摇头，趁机去拽他脸上那块布，却被他挡了下来，如此明月夜更加失望，扫了他的手一眼，不悦的放下手去。

宁卫一向波澜不惊，这次却在看到明月夜生气后，自知难逃罪责的单膝跪下。

“回去领罚吧！”明月夜无情的说完，转身已无心情继续散步，脚步加快许多。

宁卫站起来，依旧跟在她后面，她快他就快，她慢他也跟着慢下来，平日半个时辰的脚程，走了一个时辰还未到。

“主子……”临进城时，宁卫突然开口，一句提醒比冬天的冰块还要冷，浇了她个透心凉，“主子不该随便送给男子衣物。”

“我喜欢送给谁就送给谁，还用你这个奴才管吗？还是你希望我送给王伯姬或那个傻子？洛云傲？”烦人的呆子，还没有那些会说话的鹦鹉好玩呢。

“卑职不敢！”宁卫急忙认错，他只是希望女皇陛下能够时刻保持清醒，不要感情用事。

明月夜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直至第二天午后，明月夜都没有见到洛云傲，他派了两拨人前去探望，第一拨人回来称他把生日宴取消了，第二拨回来却称生日宴如期举行，如此反复，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午后她修书一封给水玲珑，交代她今晚前去厉王府，又差人知会了王伯姬一声，让他陪同前去。孙玉那提前备了礼物，早就命人送了去。

临行前，清水宫派人来报，说风若南醒了，太医看过，已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

上了马车，明月夜一直闭目养神，从宫中到厉王府还需半个时辰。大婚之前，各国结亲皇子不能与女皇同撵，是以王伯姬被安排在了女皇后面的马车上。

傍晚十分，厉王府张灯结彩，熙熙攘攘，不少大臣的已经到了，由于女皇亲自前来，洛云傲特意让大臣们带了家眷。

厉王妃姚雪茹盛装打扮，淡红如意暗花云锦罗裙，头梳端庄双刀髻，髻头别着象征王妃身份的单头凤步摇，步摇旁簪着朵绢丝粉牡丹。

一出来便被女眷们围了起来，相比之下，侧妃王清灵备受冷落，孤零零的坐在僻静处，身边只有个丫鬟侍奉。

王府热闹非凡，却独不见洛云傲的身影。

刘光一声“皇上驾到”，众人齐齐朝门口望去，一时间喧闹声停止，待远远望见明黄金丝鸾鸟朝凤宫装身影，众人跪地，行礼。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月夜看看凉风，凉风松开她，躬身退下。

今日的明月夜格外高贵典雅，朝天髻头下簪大朵黄牡丹，压龙头三穗金冠，三穗正好垂至眉上，两耳后分插扇形镶红珊瑚珠金步摇，耳着红珊瑚单珠。

有些从未见过女皇真颜的女眷大着胆子偷偷瞄了两眼，不由得惊叹，十六岁的皇女竟有如此逼人的气势。

“平身吧！”明月夜扫了眼跪着的人，没有寻到洛云傲的影子。

身后的王伯姬也甚为奇怪，女皇亲自临门，寿星却不出来相迎，明显不给女皇面子，胆子够大的。

“王妃嫂嫂，皇兄呢？”还好厉王妃在，不然她这个女皇今晚要彻底掉面子了。

厉王妃凤目斜挑，身边除了侧妃王清灵，哪里有王爷的影子，迎客这么久了，王爷这是去哪了？

“启禀女皇，王爷他……”

“本王在这！”厉王洛云傲姗姗来迟，人群纷纷让出道路。

他穿着去年明月夜送给他的那件素白色绸袍，只在袖口绣了几多红色凤花，那凤花歪歪斜斜，不成样子，可见刺绣着的功夫不到家，他在外面罩了件酱紫色纱衫，如此一来少了些威严，多了些文质彬彬的神色。

明月夜望着他，头上的翠玉冠也是她送的，就连脚下的方头鞋也是她做的，浑身上下充满了她的气息。

姚雪茹见到他这身装束不由得生起闷气来，她熬了几夜缝制的那件墨色绸袍王爷不穿，却穿了件去年的旧衣服，王爷就这样讨厌她吗？

“臣来迟了，还请皇上恕罪。”睇到明月夜眼中流转的悸动神色，他从容的跪拜请罪。

“皇兄有病在身，何罪之有，今日是皇兄的生辰，不要因为朕扫了各位的兴致。”洛云傲，你到底想干什么？做的如此明显，就不怕你的王妃吃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