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若名特意下旨,允许马车进入近宫门,这等荣耀是有些官员几代都享受不到的,而她,外人眼中的普通女子却享受到了,多少羡慕纷至踏来。
叶青虎的马车早在外宫门就停下了,而她所坐的马车依然不知疲倦的前行。
明月夜惯性的靠在一边,双手覆在肚子上,这个姿势并不舒服,稍微后仰一点儿就能感受到来自胎儿明显的压迫感。
马车终于在绵延的咕噜声中停了下来,坐在外面的毕宁天下了马车,不待赶车小太监跳下马车,便为明月夜掀开了车帘。
见明月夜的脸色始终不好,毕宁天跳上马车,钻进车中。
“主子,您没必要为难自己!”他家主子再怎么说也是女皇,怎么委屈自己被他国国主呼来唤去,他见不得主子委屈,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明月夜直起身来,瞥他一眼:“竟说胡话。”
今时不同往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是想逃就能逃的了的吗?
不是说男人的心思眼比女人缜密么,关键时刻她怎么没看出毕宁天哪里派的上用场。
“还不下去!”跳进来干嘛,本来就够心烦,听到他的话更恼烦。
毕宁天头机械的一转,挺身下了马车。明月夜带上毛绒披风上的帽子,戴上面纱,出了马车,由毕宁天抱下马车。
冷空气迎面扑来,额头上没有任何遮挡,顿时有些麻疼,帽子边缘的貂毛偶尔扫过,还有些痒痒。
明月夜原地等了一会儿,瞥见赶上来的叶青虎时才拍拍毕宁天的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叶大人为官多少年了?”
“二十有余了!”当年还是个年轻气盛的小伙,转眼已经是白发垂暮的老人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二十几年,比她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间还要长!
“叶大人两朝元老啊!”明月夜由衷感叹,经历了新旧交替的人,必有一套独特的生存的法则。
“元老不敢当,但求有生之年多为出些力气。”叶青虎谦虚的笑了笑。
“叶大人谦虚了。”
叶青虎又是呵呵一笑,他试图了解过明月夜,却发现明月夜的心坚固无比,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走进去。这样的女子,该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有如此强大的内心。
冬日的深宫更显寂寞,巷道幽深,一眼望不到边。偶尔走过一队侍卫,整齐的队仗,威武的气势,擦过之时风过、声留。
这一次依然在偏殿,明月夜想过风若名选择这个地点的原因,或为了方便,或为了避人耳目,不过无论选择哪处宫殿都离不开皇宫。
来到这,他便期待能见到风沐锦,只有那个孩子是她唯一对这个皇宫有点儿好感的源头。
眼见就要走到偏殿门口,明月夜突然停了下来,握着毕宁天胳膊的手紧了紧,迟疑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忽然想转身离开。
叶青虎本在她身侧,见她停下,刚要开口便见她又迈了步子,教之前缓慢,却坚定了不少。
风若名就坐在那天她做的位置,背对着大门,梦离殇坐在他斜对面,而这个院子中还有一个她没有预料到的人,那就是坐在梦离殇一侧的风若南,三人成鼎立之势,正在下棋,没人左手边放着一盏茶盅,没有盖子,袅袅热气徐徐上升。
明月夜走到大门正中,昂首挺胸看着雪中作乐的三人,不知为什么偏殿还保留着厚厚的积雪,只清理出一条窄道供人行走。
三个人的棋局,别出心裁的下法。棋局她不懂,也许正因为她从未对下棋上心过,才屡屡被困在局中无法走出来。
风若南和梦离殇同时各执起一子,梦离殇发现明月夜的存在慢了半拍,被风若南抢先落下,风若名顿时呵呵一笑,心里说不出的可惜。
别人看来或许可惜,但是梦离殇却不那么认为,此时明月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给予他安慰,那些笑容足够了。
明月夜唇角自然弯起,脸上的笑容被面纱遮住,但她相信梦离殇已经晓得她的意思。
风若南顺着梦离殇的目光望去,明月夜的倩影渐渐移至他们跟前,厚重的披风将她包的严严实实,脸上一成不变的带着面纱,明亮的双眼却是露出来的,只是那眼中再也没有了他的踪影。
有时候他觉得老天对他不公,他无心权位之时,却屡屡遭人谋害,等他想重新站起来的时候,皇位却与他失之交臂,就连心爱的女人,也因种种误会与他错失良缘。
两个男人,一个喜,一个悲,还是相反的状态,只是两人互换了一下角色而已。
“参见皇上!”明月夜用她那套作揖方式,不下跪,不弯腰,只简单点头示意一下,告诉风若名她来了。
抬头时,目光扫过风若南,他的悲伤深深印入她的眼中,明亮的双眼瞬间蒙上一层薄雾,薄雾的背后凝结着怒、悔,却没有恨。
某种程度上,她认为自己没有理由恨他,纵然他欺骗了她这么久,她也不那么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后悔自己疏忽了,不过如果不是他的话,她也不会看到离殇,如此她也应该感谢他。
停留不过一瞬,不会再长,那是出于对他可能存在的愧疚的理解。
风若名侧头笑着对她说:“明月不必多礼,小陈子,那个垫子过来。”
小陈子拿来一个厚实的软垫放在空着的那个凳子上,明月夜自行过去坐下,梦离殇怕她不舒服,扶着她动了动,让她找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好。
肚子下坠,明月夜稍稍叉开腿,好不至于那么难受,好在有披风遮着,又有桌子挡着,不然当众这样坐着实在不雅。
对面,风若南艳羡的望着她和梦离殇郎情妾意,如夫妻般如胶似漆,放在膝盖上的手早已握起了拳头,别人或许看不到,可站在一旁的毕宁天和叶青虎却看的清清楚楚。
“本来你行动不便朕不应该让你在这冰天雪地的日子还这么奔波,但是有些事朕认为还是与你当面说好。”风若名尽情说着客套话,他们三人这样坐着,即使不说话也难免尴尬,是故意为之还是巧合不言而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