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钩素描的瘦形细月,斜挂在天空,嵌在天幕的星星,撒娇似的闪着依恋的羞怯。
乾明宫里烛火通明,皇上正坐于龙案前,离丞相、楚丞相分别坐在两旁的锦绣座椅上,三人正侃侃而谈,商讨国事。门口突然隐约传来吵闹声,皇上大怒,阴冷着脸不耐烦的回过头对小圆子道:
“去看看!”
小圆子一头雾水惊慌的奔跑出门,却被眼前的景像吓呆了,蠕动着嘴不知说什么,眨眼间回过神来,返身往殿里奔进,顾不得整理失控的表情,跪倒在地语无伦次的禀报道:
“皇……上,是淑妃娘娘在外……面,撒泼……”犹豫的看了离丞相一眼,没敢再接着说。
皇上,薄嘴轻抿,无言的闭上眼睑,眉头轻微皱了下,黑眸轮向小圆子,假意的轻咳了一声,迅速的闪向也正惊愕的离丞相不动声色的收回,低头抬着茶水喝了口,面无表情,沉声道:
“大胆奴才,竟敢乱说八道,还不快宣!”
听见皇上的怒吼,小圆子吓得一哆嗦,无辜得还没爬起身来,就听殿门一响。淑妃披头散发、满面泪痕的奔进来,哭哭啼啼的一头跪在地上,手捏着绢帕掩住脸哀声细诉道:
“皇上,你要替妾身作主!呜呜……”
在淑妃奔进来时,离丞相也几乎是想起身扶住女儿淑妃想问过究竟,见淑妃如此的凄惨样,老眼也泪花乱转,颤抖着想起身恳求皇上替女儿作主,不料对面的楚丞相已先自己一步起身拱手对皇上道:
“启禀皇上,微臣惶恐,微臣告退!”说完不怀好意的瞅着自己。
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收敛起自己的失态,平静而又无奈也起身的对皇上拱手道:
“皇上,微臣告退!”瞥了眼跪在地下啼哭的淑妃猛劲使眼色。
淑妃当然心领神会,这招不玩过多少回,对自己来说真的是轻车熟路,闭着眼都知道下一步怎么走。倏地爬了过去跪在爹爹的面前,凄声惨哭着,道:
“爹爹……”抱住离丞相的腿痛哭不已,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老脸抽搐下,眼神为难的瞟向皇上,见皇上面色阴沉毫无动作,竟心一横也倏地蹲下抱住女儿嗷嗷大哭,伤心的抹泪道:
“淑妃娘娘,你有什么事给皇上说,皇上会为你作主的!”
闭眼静听着他父女俩的话语,从淑妃一进殿门就知道没好事,正暗自思忖是什么让她这样毫不知耻的丢人。脚一下就被抓住了,哭声也接着而至,睁眼一看,哼!这可倒好!她索性抓住自己的皇袍,大哭,恶心的瞥了眼她:泪流满面也遮掩不住假惺惺的哭态,按着性子真想一脚给这秉性丑陋的女人踢出去,暗自瞟了眼和自己有隔阂的离丞相,终于按住马上就要暴发的原始本性,平恢了下心态,低头垂眼淡淡的对淑妃道:
“爱妃,起来,什么事朕会为你作主的。”抬着茶水又不动声色的喝了口,仿佛在把这满心的怒火咽下。
“皇上,皇妃娘娘娇蛮拔扈、仗势欺人,无端责打妾身,请皇上作主……呜呜……”说完做作的摸向有点痛的脚。
眉头皱了下,怎么会扯上皇妃,蝶儿的个性自己最清楚:温柔敦厚善良,绝不会无理的招惹谁、责骂谁,肯定是淑妃的不是,但顾忌两位丞相在场,也不得不把戏演完,不爽的对小圆子道:
“去,宣皇妃谨见。”回过头对楚、离俩位丞相不悦的道:“俩位爱卿,家丑即已知晓,那就不急在一时。”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皇妃款款而至,捂住胸口面带愧色的踏进门来,轻轻的环目四顾,心中已明白十分,蹙着眉娇弱着身子,故意挺起腹部,萎萎抖抖手脚不便的见着皇上行了个礼,惊愕的转身向淑妃看去,道:
“淑妃妹妹!你……你怎会这里?难道你还怪本宫责罚了你的侍女?”
“你……你,皇上,皇妃又欺负妾身了,呜呜”淑妃无言以对,突然爬到皇妃的脚边抓住衣裙倒身大哭以此掩盖无理。
皇妃惊慌的倒退躲避抓住衣裙的手,一个身子不稳,竟始料不及的娇叫一声仰面向皇上倒去。
皇上倏地伸手接住就要摔倒的皇妃。皇妃吓得脸色苍白,手脚发抖,媚眼含泪低睑看了下自己的隆起腹部,哽咽着细小的声对皇上道:
“皇上,孩子……”话没说完,竟然晕了过去,软绵绵的倒在皇上的怀里。
“蝶儿,蝶儿……”皇上眼睁睁的看着这忽发的变故,急得星目含泪,神情凄怆的抬头对吓傻了的小圆子一声大吼:“还赶快传太医?”竟不管有何人在,抱着娇弱的皇妃失声痛哭。
离丞相呆呆的看着这不受自己控制的离奇场面,真恨自己刚才多事,不及时撤身抽脚。现在倒好,想抽身都难了!额头冒出细汗,心也不正常的跳动,正不知所措间。
皇妃悠悠睁开双眼,眸子里一片愧疚之色,莹光流转掠过皇上环向自己,软声细气的道:
“离卿,本宫对不起你啊!”泪水倾泻出来滑落脸颊,真有种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感觉。蓦地,又猛吸了口气,抽泣的道:“离卿,你把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交给本宫,是本宫无能。至使淑妃受不良宫人所唆:目无宫规、扰乱后宫,与贤妃发生争执,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自己身份群殴贤妃,本宫心痛啊!不过,丞相放心,罪魁祸首本宫已惩治,只是连累了淑妃妹妹的名声。”
深深的叹了口气,又道:“前朝有丞相支撑,皇上的后宫,本宫也不得不尽力打理。唉!可怜本宫已有四、五月的身孕……”话没说完,竟又晕了过去。
听着此番话,离丞相更是无地自容,胸头怒气只能强行咽下。想发难也难找借口,想想皇妃处理得并无不妥,何况还牵扯着贤妃,贤妃他老子虽说没自己势力大,可也是个不好惹的主,抬手就要动武的粗野之人,能尽量避免就避免吧!呆呆的站立着脑里左右权衡事态的轻重。暗自捏着一把汗,不由恨起女儿来,这么聪明的人怎会办这种糊涂事。
皇上早就泪流满面,皇妃是他的心头肉!亲眼目睹着皇妃的凄惨和被动,他既内疚又心痛得肝肠寸断,仰天神情凄苦的闭紧着眼睑,半晌,才黯然低头恨恨的瞧了眼还坐在地下发呆的淑妃,抬头向殿内发着怒火,大吼道:
“太医怎还不来?”
小玉和小珠也早就奔进殿内守在皇妃身后啼哭,听见皇上的大吼,心里一震,流着泪争先奔出殿门去迎太医。
摸着几缕胡须沉吟片刻,楚丞相‘哈哈’一笑,拱着手对皇上道:
“皇上,恕臣无能,此乃皇上的家事,后宫全凭皇妃作主,皇妃娘娘深明大义,微臣早就佩服已久,臣不敢妄言。何况自古道;‘嫁夫随夫,女儿家的既嫁入夫家,当以夫家规矩为重,更何况是规矩森严的皇室。作为臣子,臣更是清楚自己的身份,不敢越俎代庖,妄下断言,请皇上恕罪,微臣告退。”
拱手侧过头瞅向离丞相,俩人眼光正好交汇,只一霎间,离丞相恍然大悟,也急赶上前,低头拱手对皇上道:“皇上,即是皇上的家事,恕臣无能,臣,告退!”瞟了眼正发滞的女儿,无可奈何的退出殿门,正好和太医擦身而过,皱着眉不由心里暗骂了几声。
皇上怒火难平,见丞相俩人退下,只有淑妃一人还在,更是怒火中烧,星眸冷意闪向淑妃,从心里暴发而出恨意,狰狞着脸,道:
“这下你满意啦!还不快滚。泼妇!”低头再不看淑妃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