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置地卿卿反被聪明误

阿碧在马房呆了小半个月，就被大夫人安排到房里侍候了，一起买进来的姑娘除了她便是柳琴最快领了差事，柳琴同她一道都是在大夫人的房里。

大夫人忙着二老爷一家回京的事情，也没空调教阿碧他们，倒是之前阿碧的规矩学得不差，这会跟着大夫人身边也能添把手。阿碧年岁小，又是新来的，自然不如那些大丫鬟体面，每日也就是帮那些大丫头跑跑腿，喊喊话的活，这倒是让阿碧高兴，她本来想的就是在苏府当个小丫头，到了年纪就被放出去，也好归到家中。

中秋时节本来府里会给下人们轮着放假的，但今年府内忙着二老爷一家的事情，就把此事推延了。阿碧心里忧患，原本她来苏府的事情就是瞒着爹的，本想趁中秋节的时候告假回家和爹说清楚的。可到了中秋节的时候见这一等的姐姐们都忙得脚不沾地，也不敢多言，原是家中的二老爷说是晚上能赶回家一起过团圆节。

果然到了天黑压下来的时候，府里就是一阵的动，虽然说这苏府是读书世家，但是这近亲久未见那也是要寒暄高兴的。阿碧自然没有出去看这等场面，而是被指派到了厨房帮忙，等忙了这场子，才在厨房里随意吃了两口饭。就要回到自己住的那个院子去，走过回廊的时候，远目所及便是圆如玉盘的明月，道是一年中元，这也是她第一次未曾在家中过团圆，一时百感皆上心头，令是两行清泪流。

“在此观月？”一声轻唤，苏见清本是打这处过，去厨房寻些木炭，性之所起，想用黑炭试着画马，却没想到在这半路遇见了月下暗流泪的阿碧。这段时日在马房他和阿碧也算是相熟，这个婢女倒是比府上的其他婢女要来得通文采，可问她是不是识字，却又说自己不过是平日里在说书的地儿胡乱听来的闲话。

“奴见过二少爷。”阿碧回头见是苏见清，连忙做了个标准的礼，这几日她在大夫人身边，也时常见到这个二少爷过去请安，不过倒是没说上话，毕竟不是在马房那块了，她原本也想打听打听陆庭植的事情。但想想自己如今的处境，加上打听也是奈何不了的，倒不如就如此算了。

“嗯。”苏见清微微点头，也算是打招呼了，虽然他觉得这个丫头与旁的丫头不一般，可是在他心中这丫头还是丫头。苏家子弟惯是清高的，苏见清更是如此，不过还是添了句话，“夜里风凉，早些回去歇息，你们今日也是繁忙，母亲该给你们备下点心，且先回去吧。”

“中元欢喜，二少爷，奴先退下了。”阿碧甜甜一笑，这个二少爷是个性子好的人，说了这话，便略点头，半弯着腰就退出去了。

苏见清见她瘦弱的背影在摇曳的烛火中，生出明灭可见的影子，中元欢喜，他想这姑娘恐怕还是拿着他做筏子了，不是读书人家的姑娘生不出来这等通灵的气质。

阿碧回到院子，柳琴给她留了两小块的月饼，两人坐在排房的前面的青石板凳上，看着圆圆的明月，手上的月饼不知不觉就没了滋味。

“阿碧，你可想爹娘？”柳琴叹了一口气，问了一句，眼睛看着那明月却越发的发直。

“嗯。”阿碧轻声应道，“倒是相思不如不思。”阿碧又加了一句，这原是苍原记里的一句话，当年她在娘的嫁妆箱子里看见了这句话，却是半知不解的，后来那本书被不小心损毁了，那上面的故事阿碧也记得不清楚了，只是这句话却在这样的时刻想起来。

“又说这等我听不懂的话了。”柳琴微微一笑，很快就接了一句，但凡阿碧不经意的咬文嚼字，柳琴便是接上一句。阿碧听了也不争辩，在她看来，原本是觉得柳琴出生不如她，可如今在府里，柳琴有个能说上话的族姐，现在也不就容易得了个好差事，越发觉得自个这识些字也没甚好处。“不过也不怕就是了，我听杜妈妈说，等过两日不忙了，就让我们归家去看看。”

“当真？”阿碧听了这个消息倒是欣喜了。

“自是当真的。”柳琴见阿碧欣喜的样子，也是高兴，起码阿碧这个样子还挺像个孩子的，要不然这原本她的年纪就要比阿碧长上两岁，可是平日里阿碧的形式规矩却比她强多了，她的那个族姐看了阿碧也说她是半分都比不上阿碧这气派的，她听了倒没觉得难过，本就是这么回事。“阿碧，如今我见杜妈妈喜爱你，夫人也看重你，你当真不想挣个好前程？”见阿碧欢喜，柳琴又问道，阿碧这心思远先是和她说过的，只是她细想却觉得阿碧不过是小孩子的胡思乱想，要知道这等放出去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五岁，就是个老姑娘了，出去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但是如果在府内得了主子的亲眼，且不说嫁个好人家，说不定被抬成主子也未可定。

“柳琴，好前程于我来说不如安乐窝，到了时候能将我安生放出去了，那于我才是好前程。”阿碧把小脸朝着柳琴，说得认真，仿佛是在柳琴面前起势一般。柳琴见了这样的阿碧，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话，只说赶紧进去歇息，看着阿碧的小身板，倒是期望她能如愿。

阿碧打了井水往盆里装，不大的盆装了半满，进了屋子就将盆里的水倒了一半到旁边的盆，那盆却是柳琴的，柳琴是个爱睡懒觉的姑娘，第一天一块儿住的时候阿碧就见她起迟了，也没洁面什么的就去上工了，结果让杜妈妈一阵骂。这才过去将还在被子里的柳琴给唤醒了，也不消别的法子，阿碧刚刚碰了冷水的手往她脖子里贴，不消一会儿柳琴就醒过来了。

等阿碧洗漱完了，将盆里的水倒了，回到屋子，柳琴刚刚收拾好自个，阿碧正想过去帮她把盆里的水给倒了的。没想到外面，一叠声的叫唤，“月萧，杜妈妈唤你呢。”

这月萧不是旁人，正是阿碧得的新名字，在大夫人这处几日了，阿碧才习惯了这名字，柳琴的名字也是月字打头的，唤作月柔，阿碧知道她这名字的时候还笑话了她几日说她这名字挺不配她。

“快去吧，我自个收拾。”柳琴催促着阿碧出门，阿碧擦擦手，急忙的就出去了。

杜妈妈正在门口，见阿碧过来就笑开了一张脸，“今个桂玉身子不爽利，你替她一日，到房中去侍候。”杜妈妈是喜欢阿碧的，所以想着法子让阿碧能在大夫人面前露脸，这大夫人虽然是觉得阿碧不错，可毕竟也是个小姑娘呢，她房里桂字辈的大丫头正是得力的时候自然不会想着一个小丫头，所以杜妈妈才想着让阿碧能在大夫人面前多长长脸。

“是。”阿碧应下，她自是不知道杜妈妈的想法，不过以为是普通的代人呢。

“嗯，你是个大气沉稳的，若是旁日我也不多说你，今日是二夫人归家的第一日，定然是要来请安的，可不能出什么岔子。”杜妈妈说道，这大夫人原本就是不喜二夫人，在二夫人面前那称是死也要挣个面子，自然容不得下人有些许差错。

“嗯，妈妈月萧知道了。”

见此杜妈妈才将她放了进去。

阿碧进去也没做其余的活，不过就是给其他丫头打个下手，清扫一下内堂，倒也轻松。等大夫人梳妆打扮好了，被几个丫头婆子簇拥出来，倒是让阿碧开了一次眼见，这大夫人已经年过三询，可依然风采依旧，在一群丫头婆子中间气势逼人，阿碧看了正是觉得自惭形愧。

“小丫头看得眼睛都直了，我们夫人这风采果然是过人。”一边的站着的婆子见阿碧这模样，笑着说道，这是大夫人房里的婆子，却不是陪嫁的婆子，占着一张好嘴和一双巧手，倒是得了几分体面。

阿碧被人这么一说，脸上一红，想着自己手上还拿着一只鸡毛掸子，就不敢再抬头了。

顾氏见阿碧这娇羞的样子，刚刚她那模样看着她确实是失了魂一般，所以并不觉得阿碧这是失了规矩。要知道这哪个女人不热议别人说自个好看，但大夫人这平日里听惯了别人的奉承，倒是不觉得什么，可这阿碧完全就是不掩饰纯真的模样，倒是让她喜欢。

“你是月萧吧。杜妈妈说让你进来侍候，倒是个乖巧的。”顾氏称赞了一句。

阿碧抬头谢过，才把鸡毛掸子安置回原处，退出去帮着其他丫头一起上菜，已经到了吃早食的时辰。

等阿碧端着盘子进来的时候，却发现内堂一下热闹了不少，一个尖锐的声音盖过了所有人的风头。阿碧低着头也不敢乱看，随着前面的姐姐把手上的云卷酥给放在桌上，可没等她放好那云卷酥，旁边迅速冲过来一只手，白净短小，一看就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