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雪菲一早被老太太叫过来,她就见萧无垢那清粼粼的目光和她打了个照面,她未语先笑道:“雪菲给祖母请安了。”
老夫人淡然一笑,心道:这两个丫头均是城府极深,三姑娘进来的时候,眼睛里依旧是往日的和煦,一丝异样也没有,但老夫人心里明白,这两个丫头均是心如明镜。
“起来吧,这百合的脸受了伤,就是抹了二丫头送的香粉惹的祸,我知道另一盒在你手里,所以就把你叫来看看。”老夫人沉声道:“二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回祖母我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二姨娘吩咐大管家给我送来的。”雪菲微微一笑道。
就见一旁站立的萧无垢也跟着说:“二姐姐素来贤德,为人善良,宛若菩萨心肠,断然不会做出此等事情。”
长孙无垢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已经确定这事情跟二姑娘有关,以后自己要加倍的小心她,若是她再起事端,她就要杀人灭口了,毕竟她是一个细作,手下会刺杀的人本就很多。
百合听徐妈妈说这二姑娘来了,便沉不住气的跑出去,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一个青釉花瓶向二姑娘雪菲扔了过去,她嘶吼道:“二姑娘,我平素也没有冲撞你的地方,你为何要害我?”
花瓶破碎,彩块和清水溅的满地都是,雪菲身子一斜,状做关心的说:“百合你还好吧,我一听说你涂了我送的脂粉中毒,心里就觉的很不好受,可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长孙无垢立刻就知道,这眼前的二姑娘不是一般的女子,普通人遇上这种事儿不会这么冷静。
“二姑娘不是你又是谁?”百合显然不信,她静静地走过去颤声说:“你是姑娘,我是丫鬟,就算你要我死,我能怎么样?”
“百合,你想啊,如果真是我,怎么会把这东西送给你,你又没有什么错?”雪菲温言笑道,她心中暗道:这有时候疑点太多就等于没有破绽。
“说的也是,我看八成是大管家做的手脚,来人把他绑过来。”老夫人知道这件事另有蹊跷,但不一定跟二丫头有关,因为她不会糊涂到,在脂粉中下毒,八成就是大管家死了媳妇,丢了儿子,所以铤而走险,犯下大错。
过了半响,大管家被人五花大绑的带到老夫人住的雅筑轩,他大致五十岁左右,须发皆白。
“老夫人,奴才是冤枉的,那两盒香粉奴才动都没动过,老太太若是不信,可以问三管家,我是和他一同去的。”大管家苦着脸说,双腿打着哆嗦道:“老太太,我跟着老爷子十几年,我你还不清楚?”
“就是清楚才知道就是你,你平素对待下人刻薄寡恩,你以为你这点伎俩还能瞒过别人,来人给我往死里打。”老夫人沉声说,这一刻王氏知道,不管这背后的主谋是谁,都要到此结束,二姨娘是她的长孙,和三孙的母亲,如今她的长孙已经官拜三品,超过自己的父亲,这就算是二姨娘做的也不能追究。
这若不是二姨娘,便是大夫人张氏,张氏是她嫡孙的生母,又生有两个女儿,都已经准备好入宫,虽说还没有入册,但长相和身份在那里,进宫只是迟早的事情,而且据说西京令已经把这三位姑娘的名册递了上去,就差送画像初选。
所以这事情只能到大管家这,若然真的抓出一个不能定罪的真凶,还真不如处置了一个奴才了事。
长孙无垢心中暗笑:都在演戏,那就演吧?长孙无垢心里明白,今天的事一定会不了了之,果然不管大管家怎么喊冤,老夫人都不理他,就见门外冲进来一个男孩,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只不过他满面泪痕,和门口的婆子厮打着,一边厮打一边哭着说“放开我爷爷,外祖母,我爹失踪两天了,居然没有一个人管。”
“长生,谁让你来的,来人把孙少爷带出去。”周氏沉声说,那屋门口的男孩哭着说:“我爹爹被人杀了,死不见尸,我娘亲被人毒死了,尸体就停在祠堂里,外祖母你要给我伸冤。”
“你这孩子懂什么,还不给我下去。”王氏吩咐婆子把这长生带下去,长孙无垢心中暗道:稚子无辜,这是谁的错?
“我爷爷没有害人,他是冤枉的。”那长生被硬生生的拖下去。
周氏脸色一暗,心里打了个哆嗦,就见自己的外孙子,正用一双带有仇恨的眼睛看着自己。
此刻就见一个身穿淡黄色菊纹上裳的女子盈盈而入,约莫四十多岁,体态轻盈,眉目如画,面若寒霜,她进门就说:“老太太,您可不能这样冤枉大管家,这香粉是御赐的,难道皇上会下毒?”
“好大的胆子,丽娘你可是越发的不知轻重,就算是母凭子贵,你也不能这样的对待母亲。”大夫人带着从人急匆匆的赶来,样子有些急切,长孙无垢暗道:好戏开场了。
“大姐姐,你来评评理,有这样冤枉人的吗?有毒我才不信,这我偏要试试。”二姨娘冷声说,长孙无垢拿了粉盒,涂在一块帕子上,就见那帕子放出一股子白烟,而后很快的腐蚀了。
“二娘,不可如此,这东西可不是乱试的。”长孙无垢低声道,二姨娘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尔后说:“你倒是个贴心的,和你娘亲一个性子,不过我真的没有下毒,我唯一的女儿已经死了,我横生枝节有什么用?”
长孙无垢见那二姨娘定定地说,心中暗道:这二姨娘若不是个直性子,就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她心中暗道这御史府水深,到处都是牛鬼蛇神。
“二娘,你说的话无垢不懂,无垢只知道,这一家子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这事情要是闹大了,谁都不好收拾。”长孙无垢弱弱的说,王氏暗道这三丫头是个明事理的,虽然庶出,但是凭她的长相和性子,日后一定会为萧家带来好处,于是一笑道:“你看怎么办?”
“这家里的事清楚不了糊涂了,依我看将大管家拉出去打一顿撵出家也就是了,这幕后若没人,这事就是他做的,就念在孙少爷的面子上留他一条老命,若是不是他做的,也必然跟他的失职有莫大的关系,祖母也不算冤枉她,就当是给他个教训,若人人都可以在这管家面前下毒,这管家也就不用做了。”长孙无垢缓缓的说,双目澄清如水,面上波澜不惊。
大管家感激的看了长孙无垢一眼,他心中寻思,这三姑娘是个心慈之人,不一定是杀死他儿子的真凶,他儿子半夜出去给三姨娘下毒,若是给三姑娘抓住最多也就是送到前院来。估摸着三姑娘也不知道此事。
这三姨娘怎么还活着,反倒是他儿子云出找不到踪迹了。难道是畏罪潜逃了?想到这里大管家就觉得不对,可是他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就在此刻只听外面的婆子惊叫着说:“老太太,不好了,这姑爷的尸体,从碧波湖那里飘上来了。”
“怎么回事?”老夫人沉声问,她心里暗道:是谁杀了王云出?他怎么说也是西京令,晋国在朝的官员,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奴婢不知,今个早上,奴婢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去种莲藕,就翻着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上还绑着绳子,我们弄断绳子,就看见云小爷的尸体飘了上来。”那婆子近乎惊慌失措的说,跪在地上打着哆嗦。
长孙无垢心里一惊暗道:怕什么来什么,这人已经死了,死不承认便可以了,早知道这么快尸体就会被人发现,还不如抓活的交给老太太处置。
“把尸体送到刑部衙门,经公处理吧。”老太太沉声说,那张慈爱而严肃的脸发出一种凌厉之色,她心中暗道: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踵而来的麻烦,已经笼罩了整个萧家。
“是,老太太。”那婆子应了,与几个下人一起抬着王云出的身体走出去,大厅内一片沉寂。
长孙无垢也有些害怕了,这事情若然经公,只怕就没那么容易解决。
“都散了吧,红玉你把孙少爷带回住处好生照顾,出了纰漏,拿你是问。”老太太沉声说。一屋子人鱼贯而出,长孙无垢心里打着鼓,不知道此事如何了结。
蓝雨低声道:“姑娘放心,我做的很干净,尸体泡了这么多天,身上的指纹和伤口都已经模糊不清,所以只要三姨娘稳得住,什么事都没有。”
长孙无垢点点头,心里越发的不安,她轻轻地对蓝雨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我和娘亲都稳得住。”
第二日,经刑部勘察,这王云出是无意跌入碧波湖而意外身亡的,所以判处送回御史府安葬,这事情总算尘埃落定,御史府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长孙无垢卓立于那碧波湖前对蓝雨说:“这一次总算侥幸过了,下次不要那么冲动。”蓝雨轻声道:“这大姑娘已经死了,多半是大夫人灭的口,姑娘这段时日,你可要倍加小心。”
长孙无垢举目看向苍穹,悠悠的蓝天下是一片寥寂,她缓了缓沉声说:“我知道了,我给你的方子,你去配置了,送到我娘亲那里,这几日我会留在阁子里足不出户,这样也就避免了所有麻烦,这些府内的事,我们离得越远越好。”
蓝雨点头,让马六驾车带她去平安路的保和堂抓药,晌午的时候,蓝雨回来,就见长孙无垢浅笑道:“回来了,把药送过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