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垢和雪菲赶往紫竹轩的时候，并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滚动。

进了紫竹轩，萧逸风吩咐二人坐下，长孙无垢一进门就见琴架前坐着一脸不悦的四姑娘雪薇。

“我叫你们来，是有些话告诉你们，你们是姐妹，所以一定要互相扶持，如今萧家已经不比当年，我姑姑也就是太后，现在孤立无援，如今的局势对我们非常不利，这朝中势力最大的有三个人，很巧的都是咱们萧家的政敌。”萧逸风低沉地说，而后又说了一些话。

大致是说如今朝内势力最大的就是德贵妃的哥哥尚书令徐帆，再有就是大丞相苏羽和兵马大元帅雪无痕，如今徐帆已经把另外两个美貌的女儿嫁给雪无痕和苏羽两位新锐，所以如今萧家无疑被孤立了。

太后的意思，是要她们姐妹三人去伺候太子，因为皇上已经没有几天了，皇上驾崩是迟早的事情，德贵妃再得宠不过是昨日黄花。

所以太后打算把她们三人一同送给太子做奴婢，太后娘娘不希望她们落一个受惠于祖荫的名头，所以她们进宫的身份只是小小的采女，一个小小的采女，和普通的宫女，唯一的不同就只有，可以伺候皇上或者太子这一点，但是即便侍寝过的采女，如果没有封号，外加没有子嗣，下场只会比宫女更暗淡因为宫女上可以出宫，可是采女要一辈子留在宫里。

“父亲放心，我一定可以得到太子的心。”雪菲笑笑说，越发的明艳照人。

“我知道你平素自视极高，但是这次苏羽和雪无痕都将妹妹送入宫里，而且这个太子能不能登基还是一回事，因为太子和江南关系太深。”萧逸风苦笑道，整个江南都在太子党控制之内，但太子党良莠不齐，外加睿王爷手握重兵，这对太子局势不利。

虽说睿王和太子并无不合，但雪无痕和两江总督范围成却是势不两立，因为范围成就是当年逼迫徐帆弹劾雪无痕的人。

如今徐帆派遣他的得意门生苏羽前去结交雪无痕，与他化解了矛盾，徐帆是个政治上绝对精明的人，他不会独揽大权，但会操控朝中的党派，因为一旦独揽大权，就会各处树敌。

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不存在永远的敌人，很显然当年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如今已经连成一线，雪无痕成了徐帆的女婿，而当年徐帆的得意门生范围成，却因为成了封疆大吏，太子的近人，而自恃过高疏远了徐帆。

成为雪无痕所的政敌，雪无痕所有的怨气都转移向范围成，范围成却因为手握重兵而没有在意，但江南的兵和塞北的虎狼之师不能比，打起来输赢大家都知道。

长孙无垢听完之后立刻明白，萧逸风这个间谍对晋国并不是漠不关心，他其实已经开始爱这个国家，其实人的心都是一样的。皇族是最薄情的家族，所以长孙无垢并不认为嫁给皇帝是什么良缘荣宠。

“明日，你们就要去见太后，大致就这些事情，都记好了，不要出纰漏。”萧逸风淡淡的说随后又吩咐道：“你们要记住，进宫以后，不可造次，也不可太过沉闷，做到大方端庄就好。”

长孙无垢点头应了，而后独自回了紫薇阁，雪菲在后面叫住她问道：“我的脸什么时候可以好，父亲说了，我们是姐妹，应该互相扶持。”

“过些日子疤痕就会消失的，姐姐放心，只要姐姐不对付我，我肯定不找姐姐麻烦，且凡事都会帮你，但有一点就是如果姐姐在找我麻烦，我就一句话，管叫姐姐后悔。”长孙无垢低声道，那双如同墨玉一样的眼睛折射出一丝琉璃光，一时间她的面上华光无限。

雪菲也没耐何，只好任由她离去，远远地一双戏谑的眼睛飘过，夜风流笑着对萧明远说道：“明远兄越来越有意思了。”

***

狂风卷过，飞来乌云阵阵，所到之处，风卷残沙，长孙无垢一醒来就看见外面起了大风。长孙无垢穿了一身银霓红细云锦广绫合欢上衣，下穿一身月白色的银纹绣百蝶度花裙，薄施脂粉，梳了一个灵蛇髻，上缀羊脂色茉莉小簪，红梅金丝镂空珠花，耳朵上戴着雕花的芙蓉玉环。

她盈盈走出紫薇阁的时候，就见一身云锦镶金宫装的雪菲莹莹出来，裙上用细如胎发的金银丝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和栖枝飞莺，刺绣处缀上千万颗真珠，与金银丝线相映生辉、贵不可言。雪菲今日梳的是望仙九鬟髻，戴的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宝蓝吐翠孔雀吊钗，耳朵上缀的是金镶红宝石耳坠。

她们的装束都很得宜，也现出嫡庶有别，雪菲以雍容华贵，明艳夺目见长，长孙无垢以钟灵毓秀，清雅飘逸为主，而后是雪薇走了过来，她不过穿了一身普通的藕色宫装，头上戴的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以及一个珍珠花钿，却突出了她的俏丽清纯，虽说比不上二位姐姐，却已经是人间绝色。

三人上了宫里来的马车，三人均不知道，今个为何太后召见，她们跟着管事的太监往太后住的建章宫走去，就见一路上，金砖铺底，白玉为栏，雕栏玉砌，奢华无双。建章殿大而空阔，殿中墙壁栋梁与柱子皆饰以云彩花纹，意态多姿，斑斓绚丽，全无龙凤等麒麟狮子等工种常见的花饰。赤金镂空雕花凤榻上半卧着那权倾天下的女人，晋国的太后娘娘。

“奴婢萧无垢，萧雪菲，萧雪薇叩见太后，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三人跪下一同说道。

太后点了点头，凤塌前缀有珠帘，所以长孙无垢看不见这太后的容貌。依稀看见她一身明黄色织锦凤袍，上绣龙凤呈祥，头戴金凤冠，看上去华贵无比。

“你们起来吧。”太后一笑道，长孙无垢依稀看见太后的笑容，就听她说道：“富顺，给几位姑娘看座。”

雪菲盈盈一笑端庄的笑笑道：“奴婢不敢。”

“坐吧，都是自家人。”萧太后淡淡一笑，就见三个姑娘表现的很是不同，二姑娘表现的颇为热切，可以看出是个争名逐利之人，这种人如果加上容貌出色，起初会得到重视，可是后尔不能长久。二姑娘表现的很恭敬，看不出喜怒，这种人不会犯错，但有可能一辈子也做不出成绩。幸而她虽然性子不太突出，但容貌过人，得宠也不是不可能。四姑娘表现出一种恐惧和不悦，很显然她不想入宫，对于讨厌宫廷的人，宫廷是最危险的。

“几年没见了，雪菲长得如此标志，哀家都快认不得了。”萧太后浅笑着说，这雪菲她只在十年前见过一次，除了印象中是一个美人胚子之外，萧太后没有其余的记忆。

“太后谬赞了，奴婢担当不起。”雪菲柔柔的说，她眼观鼻，鼻观心，显露出一种大家风范，坐在镂空雕花檀木贵妃椅上，显得格外的雍容华贵。

“雪薇听说你是个才女，做的集《江上雪》诗集写的不错，哀家看了，觉的你才华出众。”萧太后一笑道，其实才女个性孤傲，是最不适合入宫的，但她容貌出色，日后可以赐给权臣，博得权臣和皇室的共谋。

“三姑娘哀家是第一次见，以前想见见，可你父亲说你出去养病了。”萧太后浅笑道，长孙无垢笑道：“太后娘娘每日操劳国事，上承江山社稷，列祖列宗，中抚育圣躬，下体黎庶百姓。奴婢俾薄，得太后娘娘垂怜，心中铭感五内。”

萧太后笑道：“三姑娘为何穿的如此朴素。”

“回太后娘娘，家父常说‘太后娘娘追慕前朝贤后孝慧皇后，常言外戚务以俭素为先’，奴婢日思太后娘娘教诲，故此凡事务求俭素。如有不敬之处，还望娘娘恕罪。”长孙无垢一笑道，她心里清楚，太后如此问，是要看嫡庶是否和睦，可否共事一夫。

“皇上病重，所以这次选秀，是给太子找几个可心的人，这如今朝中党派林立，太子需娶权臣之女，所以哀家不想落人口实，想让你们以采女身份入宫伺候太子。”萧太后迟疑了一下又说：“哀家知道对你们不太公平，日后一定会加倍补偿。”

“太后多虑了，奴婢觉的可以伺候太子，已经是莫大的荣幸。”雪菲融融一笑，荡漾出一种蚀骨的温柔。

“太后娘娘请您放心，奴婢就算一辈子只能做一个采女，也不会怨恨娘娘的。”雪薇沉声说，只可惜她现在已经开始怨恨了。

“奴婢日后以太后娘娘马首是瞻，必定竭尽全力伺候太子，若有疏忽，全凭您处罚。”长孙无垢低声说，声音若清泉流动，温柔中带着一种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