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
锁应声落地,地下室的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打开。
桑岚的脸模模糊糊的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把我从地上抱起来,叫喊着我的名字。
“佩珊?佩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谁帮我借钱啊?你给我好好活着!我已经叫了朋友来,他马上就到了,你给我坚持住!李佩珊,你忘了我嘱托你的事情了吗?你想耍赖吗?你知道的,我很难去信任一个人的,除了你,你坚持住啊……”
之后的记忆为空白。
我只记得,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块小碎花的窗帘,我躺着的身下,是一块小熊床单。
这卧室,和之前我初次见到的那个卧室的状况,完全不一样。
一看就是精心装扮过的。
让人感觉很舒服,心情很愉悦,头脑很清新。
“你终于醒啦。你是不是想耍赖,不想帮我借钱啦?你想让我被他们砍死吗?”
桑岚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扶我起来,倒了两片药片给我。
“好了,来,该吃药了。”
“谢谢你,桑岚。”
我笑着对她说。
“我准备把你送到医院去的,可我害怕不安全,就把医生请到家里来。你婆婆跟你老公肯定是疯了,居然把你关到地下室去,还是关到那片拆迁区,这么冷的天,人是会被冻死的。你赶紧好起来,跟他们彻底划清界限,否则,你会更短命的。对了,要不要报警,你自己来决定好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呢?”我问桑岚。
其实我真的没想到,最后会是桑岚砸锁救我。
“他们又来催我还钱了,给我最后一天期限,我给你打电话,一直都在关机状态,我就去你婆婆家找你。结果我在楼底下碰到张开跟一个女人在车里起了争执。我听到他们说,把你关在拆迁区旧房子的地下室,那个女人说会把你冻死之类的话。但张开说钥匙在你婆婆那里,而且,他马上就要当上三支行的行长了,不要前功尽弃。”
“后来,我就找到了你,打电话给我以前的一个弹贝司的朋友,帮我把你接回我家,他还托他在医院的女朋友把一个医生请到家里来。”
这时,响起了粗暴的敲门声,桑岚从门上的猫眼看了看,跑回卧室,惊恐的低声说:
“是他们来了。”
“桑岚,快去把我的包拿过来。”
我说。
桑岚把包递给我的时候,她的手有些哆嗦,我握了握她的手,冲她点点头。
“放心吧,十万块钱已经准备好了,没事的。”
我把卡交给桑岚,拔掉输液针,穿衣下地,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陪她一起出去,给她壮壮胆。
桑岚打开防盗门,冲门外的三个人说:
“把我的借据还给我,这张卡就给你们。”
“哟,找到帮手了?行,你的借据。”
三个人中的一个矮个子的说。
拿到借据,桑岚把卡交给那个人,“密码是六五四三二一。”
关上门,我把菜刀放在鞋柜上,和桑岚来了一个击掌。
我们俩刚要走回卧室,又响起了敲门声。
桑岚从防盗门的猫眼上往外看了看,皱着眉梢摇摇头。
她让我过来看看。
我朝外看了看,却只看到一个黑西装的侧面,根本看不到脸。
那人宽阔的胸膛,高高的个子,应该是个相当健壮的男人,平时有健身习惯。
“难道是刚才的人又回来了?”
桑岚悄声说。
“嘘!”
我把食指比在嘴唇上,让桑岚不要出声。
门外的人又梆梆梆敲了三下门,这敲门节奏和刚才那帮人的敲门节奏有些不一样。是很有修养和分寸的节奏。
想必不会是刚才那帮鲁莽粗俗的男人。
我重新把菜刀握在手里,桑岚随手拎起门角的笤帚,去拧开防盗门。
卫辰的私人助理阿南站在门外,阿南的身后还投出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我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卫辰的名字,他就冲进来一下子把我搂进了怀里,紧紧紧紧的搂着我,好像想要把我搂进他自己的身体里似的。
许久之后,他才放开我,用双手捧起我的脸,深深的看进我的眼睛里来。我也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纸片一样的我自己。
一/夜之间我竟然就变成了一个苍白的纸片人。
卫辰无比心疼的刮了一下我的鼻尖,努力弯起嘴角温柔的说:
“笨蛋,我不走了,不走了,我不去温哥华了,我要和你结婚,我们两个就是一个家,答应我,做我的妻子。我要好好保护你,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我心里一颤,鼻尖一酸,眼泪从心底里一下子奔涌到眼眶,红了眼眶湿了脸的我,在卫辰眼睛里的那面镜子里更丑了。
“你哭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好丑,丑的好可爱。”
卫辰还在逗我笑。
看着破涕为笑的我,卫辰的眼泪也从眼角安静的流了下来,全然不顾在场的桑岚跟阿南。
桑岚擦擦眼泪,笑着冲我点点头。
阿南嘴角也弯了起来,我在阿南那张面瘫脸上还很少见到这样可爱的笑颜。
卫辰心里的苦楚和无奈,想必一直追随在卫辰身边的阿南,是看在眼里体味在心里的。
卫辰说过,阿南就像是他的一个兄长,有什么话不可以跟爸妈说,但可以跟阿南倾吐。
阿南懂卫辰。
我真想嫁给卫辰啊,真想真相……
这是我人生中未完成的项目之一,是最重要的项目之一,也是无法完成的项目之一。
就像,我不能保证我能陪伴我妈到老这一个项目一样,它注定无法完成。
如果我的人生只剩下短短三五年,那么,这三五年就是我的一辈子。
这两个无法完成的项目,注定让我抱憾终身。
阿南的车把我跟卫辰接到张开家小区门口,停靠在路边。
警车也刚好开进小区,是卫辰让阿南打电话报了警。
这个时候,我又想到了我妈,如果这件事情闹大了,难免不会惊动我妈。
可是,我不想惊动我妈,不想让我妈知道婆婆跟张开竟然会把我锁在地下室,不想让我妈为我伤心难过。
我情愿让我妈活在之前婆婆跟张开上演的那场烟花泡影里,情愿让我妈以为我是那般幸福的生活着。
事情已经发生了,而我现在已经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何必把事情闹得这样大?这样严重?
如果闹出新闻,全城皆知,世间事往往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我妈就会很快知道。
之前一时气愤,还想着一定要破坏掉张开的协议,可是现在我不想这样了。
算了。
张开耷拉着脑袋,跟婆婆紧随在警察的后面,两个警察架着公公的胳膊。
婆婆肥鹅一样伸着脖子,小心的冲警察解释。
“哎呀啊,警察兄弟啊,你们想想看会不会是你们搞错了呢?我们家人是绝对不会做出那样缺德的事情来的呀,哎呀啊,警察兄弟呀,我希望你们回去好好调查调查,也许是哪个捣蛋鬼报案报错了呢?我们家的人可都是体面的人啊。”
缺德的事情还做得少吗?
怎么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来?
婆婆的脸皮真的是比城墙还要厚啊。
张开是个伪君子,婆婆就是个老巫婆级别的人,她大约是有几百张“画皮”般的脸,随时变换。
警察并不理睬,只驾着垂头丧气的公公往警车上走。
公公怎么会被警察带走呢?
我看看张开脸上惭愧的表情,再看看婆婆,婆婆的手死死的抓住张开的胳膊,时不时的扯拽一下,给张开一些暗示。张开欲言又止的嘴就闭上了。
顿时我明白了一切。
这是老实厚道的公公替张开跟婆婆顶了罪。
可是,我不想让公公替婆婆跟张开去背这个黑锅。
不行,我要去揭露婆婆跟张开,他们是罪魁祸首,怎么能逍遥法外,让无辜的公公去顶罪?
我打开车门,冲下车,叮嘱卫辰跟阿南在车上等我。
单元楼下,走在前面的公公最先发现了人群中的我,我迎着公公的目光挤过去。
我要告诉警察,是婆婆跟张开私自囚禁了我,这一切都不关公公的事。
公公猜到了我的心思,隔着那么多看热闹的人,公公冲我使劲使着眼色,使劲摇着头,让我不要揭穿张开跟婆婆。公公越来越焦急,脸上的神情从之前的镇定变成了现在的惊慌失措。
我咽下去拥堵在喉咙的那句话,深呼吸一口气,挤进人群里去,换了副平心静气的语气,拦住警察,装作不知情的问公公。
“爸,您这是怎么啦?”
转而,我又问警察。
“警察同志,我爸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啊,你们没有搞错吧?”
“沛珊,我?”
公公有些难以启齿。
婆婆跟张开以为我要揭发他们,此时躲在人群里,大气不敢出。
一位大高个儿胖乎乎的警察对我说:
“有人打电话到警察局报警,说有人绑架了自己的儿媳妇儿,关在拆迁区的地下室里。我们已经去拆迁区的地下室取过证了,那里确实被关过人。报警的人说罪犯就在这一家,你爸是自己亲口承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