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红颜如水侍君前
作者:月在中庭 时间:2018-05-22 19:38 字数:3478 字

  睡梦中忽觉天后掀了幔帐进来,朦朦胧胧之中面目看得不甚清晰,只是拿手儿抚着他脸庞,又将嘴巴凑过来香他,他乖顺接着,却觉得对方另一只手顺着被褥伸进来,在腰腹处缓缓下滑……

  他与天后两人相处日久,肌肤相亲习以为常,彼此一个眼神便知对方心中所想,这个粗俗的动作却令他极其反感,也顿感意外;

  努力挣扎着睁开眼睛,竟是荣国夫人那张浮肿的老脸,不由得脑袋“轰”的一声,忙向后躲,口吃道:

  “太——太夫人,这——这是?”

  忽然想起,前日荣国夫人在院中捏他屁股的意外举动,果然不是巧合。

  他自己就是个风流婉转的人儿,对这种事情本来一点就透,却因着荣国夫人严厉苛责的一个人,第一日见他,便险些将他处死,故而也是吓破了胆,怎么也没敢往这方面想。

  荣国夫人面上一层严霜,板着脸道:

  “怎么?你不喜欢?”

  孝逸心中便吓得一抖,期期艾艾道:

  “不——不是,太夫人,只是——”

  他在帐内也无处可躲,只将身子蜷缩着靠在枕头上,垂着头倒像自己做错了事一般,胸前摁着锦被,肩膀颤抖着裸露在外面。

  荣国夫人见他局促不安的样子,倒有些心疼,便坐到他身边,两个脸对着脸,

  “这几日倒还乖巧。看你小小年纪,以前的种种大不敬也就算了,太夫人疼你,赏你一个好机缘,从此便可以在天后那里飞黄腾达了。”

  孝逸垂头无语。

  荣国夫人将手放在他下颌上,扬起他俏脸,左右端详,忍不住轻轻抚摸着叹道:

  “眼眸清澈如水,肌肤滑如凝脂,偏偏人又是温婉多情的种子,难怪媚娘如此疼惜你。这么多年了,倒没见她对谁这么动情过,这般年纪却还跟着你漫山遍野的混跑!”

  “太夫人,我——”

  他鼓足勇气,想说什么,却将下半句咽了回去。

  “以后有什么心事,尽管对太夫人说,凡事有太夫人给你撑腰做主,怀义若是再敢来捣乱,早早让他滚蛋!再不收敛些,就将他的脑袋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荣国夫人见他样子,红着脸欲言又止,知道多半已经入港,便欲动手掀他锦被,却被他死命拽住被角,颇有些不爽,着恼道:

  “这是个什么意思!你也该知道自己的家世地位,任凭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妙人儿,太夫人一句话,管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乖乖从了老妇,哪有你的一点亏吃?”

  她这话却说得急了些,孝逸在荣国夫人积威之下,本来有些战战兢兢,犹犹豫豫,不想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听了荣国夫人这些话,当即面色苍白,紧咬了嘴唇道:

  “也好,太夫人想听,孝逸便当面说出来,孝逸已是天后的人了,此身仅奉天后一人,太夫人的厚爱,孝逸断不敢从!”

  “你说什么?——”

  荣国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年来,从未有天后的哪个面首,敢于拂逆太夫人的意思。

  也不管愿意不愿意,上得床来委委屈屈的虽有几个,倒是大多数都欢天喜地,毕竟能得到太夫人的垂青,便是离天后更近了几分。

  “孝逸是说,我——不——愿——意,太夫人请回吧!”

  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的说完,便将头决绝侧开,也不看荣国夫人,估计这老太婆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你要想好再说,什么话说出来就不好再收回去了。”

  荣国夫人铁青着脸盯着他。

  “回太夫人的话,孝逸想得再清楚不过,吾家虽然败亡,可也不至于要靠太夫人的恩赐才能活下去,更何况,孝逸已经是天后的人了,太夫人要侍寝,可曾问过天后的意思呢?”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再无商量余地。

  “老妇也听出来了,你是仗着媚娘的宠幸,把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

  荣国夫人勃然大怒,站起身道:

  “贱人,别忘了你今日的话,不要过不了几日就来跪求老妇可怜你——”

  孝逸也冷笑道:

  “太夫人放心,李孝逸就是粉身碎骨,倒毙街头,也绝不会跪在太夫人脚下摇尾乞怜!”

  “好——好——,好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荣国夫人向外便走,到了门口,又回身道:

  “下次记得姓虺,你怎么也配姓李?”

  李孝逸瞪着白多黑少的眼球不说话,荣国夫人挑了帘栊气呼呼的去了。

  半晌方见苏德全探头探脑的进来,孝逸便怒道:

  “你们在外面是死人么?老太婆进来竟无人通报一声!”

  抄起床头一个花瓶,忽地向着苏德全飞了出去,苏德全忙跪倒在地,那花瓶便一下子撞到了门框上,碎成一片一片。

  又从床上跳起来,扯过一件睡袍胡乱披上,将房中能够碰得着的东西悉数砸烂,连枕头也拽起来片片撕开,一边砸着,一边纵声狂笑。

  承晖殿的宫人们第一次见他如此抓狂,都吓得在地上乌压压跪了一片。

  “奴才们胆小,太夫人说了不必通禀,奴婢们也便不敢来回……”

  孝逸砸到房间再无可砸之物,便一头扎到床上嚎啕大哭,哭了几声却用被子捂住嘴,一下子憋得无声无息。

  苏德全站在旁边,只是流着泪轻轻拍着他背脊,竟不知该拿什么话安慰他——

  从此李孝逸便被圈在了承晖殿之内,御林军围得铁通也似,没有荣国夫人的旨意,这里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李孝逸也不求恳,只是咬紧了牙关一个人默默承受。

  第二日便听苏德全回来偷偷在耳边说:

  “天后昨夜醒来,第一个就问小公子在哪里,却被荣国夫人给劝止了……”

  孝逸听了热泪盈眶,知道不是天后的这句话,自己只怕早已泉下做了鬼。

  第三日之后一连几日,苏德全都带回来消息,天后日渐康复,渐渐的能下地活动,竟不再问孝逸的事,身边都是沈南蓼伺候调理。

  孝逸听来倒觉心安,也知沈南蓼那人必会偷偷为自己传话,天后想必身体不便,故而没来看他,倒也安心等待。

  谁知一连过了半月,天后再未提起孝逸;苏德全每次回来也都讪讪的,渐渐地开始躲着他,便知天后必是被那四人缠住,又碍着荣国夫人的面子,竟将自己抛诸脑后,不由得暗自伤心,在房中偷偷落泪,

  都说“花无千日好,人无百日红”,任是什么神仙一般的妙人儿,到了手里也就是那么回事,终有玩腻换口味的一天。

  又想莫非那日在伊阙山中的试探,惹恼了天后,从此以后便失却天后欢心?

  暗暗责怪自己自作聪明,难道当天后是懵懂无知的少女吗?竟要带着她私奔!

  心中千头万绪,思来想去也没个了结。

  ——又想终有自己的目的,难道别人无情无义,自己便要伤心欲绝?没的倒像怨妇一般,终日盼着主人宠幸。

  便将诸般烦恼放下,只在内殿里走走,舒展一下筋骨,渐渐脸色竟红润了很多,身子也慢慢复原。

  只是表面上却依旧频繁去叫那冰块,叫来便偷偷地撇掉,除了主仆两个,外人都道是小公子离不了那些甜丝丝的冰块呢。

  这日苏德全兴冲冲地跑回来,一路叫着:

  “公子快些更衣洗漱,天后传唤呢!”

  孝逸白了他一眼,

  “你也是上了年纪有资历的公公,怎么也这样没见识?”

  苏德全红了脸,打了自己一巴掌道:

  “都是老奴该死,竟然这般沉不住气。”

  忙服侍他罩上一件绛红的广袖绢丝绣袍,领口袖边都绣着团团锦簇的牡丹,领口开得很大,里面衬着曳地的纯白蚕丝内衣,乌黑的秀发没了,只用一块帕子将剩余的头发裹上,戴上一顶高高的乌纱,走起路来宽宽的绣袍摇曳生姿,整个人也生色不少。

  走进欢怡殿,便见堂上摆着一张长条形大桌子,几个人正在陪着天后用膳。

  天后容光焕发的坐在正中央,想来恢复的已经非常好了。

  荣国夫人右手相陪,沈南蓼坐在左下手斜对面,薛怀义坐在荣国夫人的旁边,蓝家兄弟齐齐坐在沈南蓼的下手。薛怀义旁边下手的一把椅子空着,想是给自己留着。

  只是他若坐上去,位次还要在蓝卓儿之下

  ——他兴冲冲的进来,心中先就凉了半截。

  没奈何只好躬身行礼,给天后和荣国夫人请安。天后笑道:

  “怎么你倒像娘娘一般的姗姗来迟了?我们这里边吃边等,你且先坐下吧。”

  又问道:

  “南蓼和清儿、卓儿,可都熟识了?”

  孝逸点头称是,远远地青着一张脸,拗在地中央不动窝。

  天后看了他一眼,问道:

  “怎么了这是?还不快坐?没来由的又使性子!”

  荣国夫人变了脸色道:

  “都是天后素日宠得上了天,这还了得?以后务必要煞煞他的性子,不让他这般猖狂——”

  天后笑道:

  “虽有些小性儿,他倒知道进退,不是一味的横冲直撞。”

  安慰他道:

  “不过是吃个饭,坐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

  ——原来天后对他心中的想法一清二楚。

  孝逸“哼”了一声:

  “既然如此,凭什么偏偏是臣坐在外面?”

  别人也没怎样,蓝清儿听他如此说,便欲站起身来让座,却被他兄弟摁住,摇头示意他不要动。

  荣国夫人怒道:

  “你入宫最晚,自然要坐在最下手,这有什么可说的?”

  孝逸抗声道:

  “入宫晚又怎样?难道是有谁上了尊号,封了皇后、淑妃什么的,偏偏都是天后的人,也没个名分,凭什么就将孝逸放在最外面?”

Copyright @ 2017-2018 book.pinshuyun.com Allrights Reserved 版权     备案:浙ICP备18010002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