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个见鬼的人工呼吸,星期一的见面无疑是尴尬地,俩人一照面,脸腾得就红了,避开目光各做各的事。早自习班里足热闹一会,大家津津有味地议论前日惊险刺激的一幕,还有沦为谈资的人工呼吸,男生嘿嘿地乐着,说顾晗艳福不浅,女同学的情绪就复杂了。总之弄得两个人颇别扭了两三天,谁也不和谁说话。
连周瑞琪都觉得这两人神经兮兮地,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悄悄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掉水里把脑子给泡坏了,我觉得你从水里出来后就和以前不大一样呢?”
顾晗白了他一眼:“我是惊吓过度,还不是被你害的!”
周瑞琪及时闭嘴:“得了哥们,我知道教训了,以后咱鞍前马后为您效命就是。哎,你没看我这几天都打蔫了吗?被老爸教训了一下午,日子不好过呀!”
顾晗笑了笑,这小子,天生乐观派,不过他这一打岔,到提醒了他,有些事复杂也简单。
那天下午最后一节课自习,顾晗憋屈地难受,他在位子上坐立不安,这几日一直想一个问题,翻来覆去不得安宁。他才发现自己是个耐不住性子的人,如果不说出来觉都睡不好。
他找了圆珠笔,在纸上一气呵成写了纠缠在他心里好几天的一点心事:“若夏,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写完,把纸递过去,外人是很难从这种沟通方式中看出猫腻。
宁若夏一看他龙飞凤舞的几个字,脑袋轰得一下炸了,如同惊弓之鸟,一年前从一中到K中的那些往事迅速泉涌进脑海。她扭过头看一眼顾晗,他的眼睛是明亮而热烈的,在期盼着她的回答。
但很快,她理清了思绪,在纸上写:“谢谢你的好意,你不用以这种方式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就算当时落水的不是你,我也会救。所以不要因为我救你,就把这个当成心里负担。”
顾晗一猜她就会往那方面想,但纸上往来也不好说清楚,于是又在下面继续写:“下课后到操场西边的单杠那等我,那人少,我想和你聊聊,一定要去!”
若夏看完直接回:“我不去。”
顾晗急了,又写:“你不去,我就在那等到你去为止!”
若夏又看了一眼,他的坚定让她害怕,这已经不是兀自沉浸在之前暧昧的你来我往中,顾晗的眼神告诉她,他是来真的。
下课,人流都集中在去食堂路上,或是从学校前门回家,单杠那比较清净。若夏磨蹭半天才出来,她怕被人发现,顾晗已经等她十分钟了。
二人都靠着单杠,既然顾晗已经挑破了窗户纸,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唯唯诺诺有所顾忌,而是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若夏,我想让你做我的女朋友,并不是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而是,而是,因为我很喜欢你!这次意外落水,让我对人生有很多新的看法。人这一辈子,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本来我想高考以后再告诉你我的感觉。但是我好怕高考就像这次意外落水,让我连表达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若夏,我很冒失地告诉你,就是害怕以后缺少机会无从表达。”
顾晗吃力地说出喜欢你那几个字,毕竟这是他的人生经历中的第一次。
宁若夏幽幽地说:“你说完了吗?”
“是的,你,你怎么想的?”他小心谨慎地亦步亦趋。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能答应你!”
若夏斩钉截铁地拒绝顾晗,她此刻异常清醒,完全从之前和他的那段朦朦胧胧的好感里剥离出来。这就是现实的可怕,她自骨子里背负着一副沉重的枷锁,每到紧要关头,总是能让她清醒地把现实和童话区分开来,比如她同意转学去K中。
“为什么?难道你,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好感吗?”顾晗急了。
若夏一怔,但很快明白他的意思:“顾晗,我的心是满的,现在,除了高考,什么都装不下,更何况你!”
“是呀,你心里还藏着一个袁廷佑,怎么会腾出空间装下我。”
“你怎么知道?”她震惊。
“那封信,不巧,被周瑞琪和我给看到了”。
“你明白就好,那就请我们以学习为重吧!”说完她转身回教室。
整个晚自习也没看到顾晗的身影,宁若夏只会胡思乱想,言不由衷保护了她,却伤害了他。如果没有痛彻心扉的前车之鉴,她也许会再次沉迷,正因为她渺小的灵魂像一片漂泊的树叶无处可依,她才会不断地提醒自己:宁若夏,你一定要长成能遮风避雨的大树,才会让你那颗脆弱的心灵安稳下来。
整个晚自习,顾晗在操场上发呆,星星出了,他看得出神。难道之前的她是个假象?刚才的她才是真实的宁若夏?他迷惑了,也许,是他太高估自己了,他从头到尾就是自作多情。也或者,她本身就是一个情场高手,玩弄一个感情世界里的小白痴是绰绰有余。
算了,谁是谁非都不重要,若夏没做错什么,而且说得很对,高考来了,谁也逃不过。这样一想,心里舒服一点,但是今晚肯定不能再以平常心对待她,所以找个公用电话亭打到家去,让司机接他回家。那次落水之后,她妈还没从神经质的紧张状态中摆脱出来,让司机每晚接顾晗回家,为了不张扬,都安排在学校后门。
转天,顾晗到校,尽量装作没事人似的,想和她打个招呼,看她低着头眉关紧锁,眉心那颗醒目的黑痣似乎在提醒他请勿打扰。
随后的日子,两人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顾晗却越来越毛躁。他受不了若夏突然而至的冷漠,就像一块烧红的铁板,被泼了一瓢冷水,冒着白烟嗤嗤作响。一下课他就溜出教室,不是去操场跑步就是和周瑞琪到小卖部喝瓶冰可乐降温。那晚看似想明白,实质他越来越纠结不清,为什么若夏前前后后判若两人,他要怎么假设都说服不了自己让心情平静下来。
若夏也好不到哪去,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她想那天这么直白地告诉他,他该死心了吧!早死早超生,趁来得及挽回,早点掐灭危险的苗头对谁都好。看顾晗别扭的样子,这几日郁郁寡欢,她于心不忍。
晚自习下课铃声刚响,顾晗没有及时收拾书包,而是从书桌里拿出宁若夏送她的手套,递给他,淡淡地说:“还给你,它的主人不是我!”
她看看顾晗没有表情的脸,眼睛迅速雾蒙蒙的,强忍着泪水咬紧牙关轻声答道:“好的!”
她颤抖着去接手套,顾晗似乎没有打算要松手的意思,两人僵持半天,他随即抓住她的手,再次小声威逼她:“宁若夏,你哭什么,是不是心虚了,你那天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随你怎么想”,若夏被他逼哭,甩掉手套,也没拿书,空手绕过他掉头回宿舍。
顾晗哪肯放过这次机会,他追上她,拉住他的胳膊继续求证:“你到底为什么哭?”
若夏用力甩开他的胳膊,头也不回地往宿舍跑去。
班里同学才刚收拾东西没走几个,这二人唱得这出双簧,傻子也看出点眉目,周瑞琪都惊呆了,自言自语地说:“完了,果然不出所料!”
从宁若夏不顾性命下水勇救顾晗,再到今晚这出精彩绝伦的大戏,再加上善于联想的苏蜜党根据宁若夏来班里的前后变化,添油加醋整出多个不同版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故事。转天一早,在整个高三迅速传播开来,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丁老师耳朵里。
丁老师是从办公室别的老师口中知道这消息,当时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震惊。宁若夏来K中的底细她再清楚不过,如果这消息可靠,她一定是“旧病复发”。大半年相处下来,按照她的观察,她是个不怎么引人注目的孩子,平日循规蹈矩的,也就她勇救顾晗落水那幕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高考在即,为了避免卤莽行事给学生造成困扰,老丁决定先从背后下手了解一下情况,再酌情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