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阿璃......”

是谁温柔唤我？凤璃凰睁不开眼睛。

沉沉黑暗之中，一个朦胧的身影立在崖边，一点点亮出来的她的脸，妖艳魅惑，却盈着柔柔的笑意。

“娘，娘......”凤璃凰奔过去。

“阿璃，娘最大的心愿就是你好好的。”她缓缓后退，直直坠入身后恐怖的深渊，嘴边仍挂着温柔慈爱的微笑。

凤璃凰扑过去，却徒劳地眼睁睁望着她坠入腾腾燃烧的烈火，刹那灰飞烟灭。

“娘，娘......”凤璃凰痛侧心扉，眼泪飙飞。

“没事，没事。”有些冰凉却糅杂着关切的安抚在耳边响起，随后有温软湿润的帕子擦干她额头的汗和脸上的泪。

她又昏昏沉沉地沉睡去，不知今夕何夕。

太阳东升西落，夜里的灯笼依次亮了起来，一轮月盘挂上柳梢树头，淡淡的月光温柔地映衬着这厢房里温暖的烛火，以及烛火里安宁的睡颜。

凤璃凰睁开眼懒懒地扫了一眼屋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墨染似乎已经离去。

她有些乏力地坐起来，按了按还微微疼的胸口，顺便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

唔，还好，那宝贝还在，不然就白费力气了。

她在墨染身边还没安心到能够自然睡去的程度，昨夜只是恰巧蛊毒复发昏迷不醒而已。

“你醒了？”墨染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看见她呆呆愣愣望着自己的样子，不禁莞尔一笑。

一笑间春阳融雪，一笑间百里花开，一笑间倾国倾城。

“有人告诉过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吗？”凤璃凰瘪瘪嘴，烛光下的脸色不知是不是因为病弱的缘故，微微有些发红，“看来倾城公子之名，倒不是胡编乱邹的。”

“倾城公子之名倒不是因为这个。”墨染把馄饨递到她手里，“不过，你要是觉得好看，我也不妨多笑几下。”

“啊，烫死了。”已经一日没进食的凤璃凰看见吃的就扑了过去，火急火燎地舀起一个扔进嘴里，立即呲牙咧嘴烫得哇哇大叫。

看着她莽撞的样子，墨染甚为头疼，只得无奈地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朽木不可雕烂泥扶不上墙的神色，从她手里取过碗来，轻轻吹冷，再一个个送到她嘴边。

凤璃凰毫无愧色安之若素，很习惯地享受着“嗟来之食”。

“昨晚你怎么会来？”凤璃凰问道，“别说你是为了来救我。”

“自然是跟你一样的目的。”墨染垂下眼脸。

凤璃凰愣了一下，“那你怎么不趁我昏迷的时候拿走？”

“我觉得你比较重要。”墨染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就好像只是在陈述某个事实，并无任何感情的成分。

凤璃凰静了半晌，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句话，只好加快速度吃着馄炖。

“昨晚你那厉害暗器是个什么来路？”她嘴里包着馄饨，说话咕咕噜噜地讲不分明，但偏偏墨染却听得懂。“那是硝黄，半年前我东游乾国，好不容易寻得这玩意，不料昨晚一夕殆尽。”

她虽然不知硝黄是何物，又有何用处，但见其威力无穷，再听墨染语气似乎十分惋惜，想来也是珍贵之物，应是得来不易，不由有些心虚，她想悄悄地打望一下他神色，正转眼过来，却见他一双深深的眼眸默默锁住自己，不禁心底一柔，“总是累你搭救我，我心里实在感激......”她目光柔呢，全无平常吊儿郎当的神气，一句话也说得诚挚意恳。

她的脸上沁了细汗，脸色却泛着一丝病态的苍白，显得有些柔弱，墨染想起这一日她疼痛折磨，噩梦连连，不禁生出一丝怜爱来，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总是我......”

“嘭——”一个人影如飞燕般破窗而入，强劲的力道带得屋内烛火熄灭。

青光闪动，一柄青钢剑倏忽刺出，剑刃如秋水般盈盈，剑气来势凶猛，指向墨染右肩，使剑少年不等招式用老，手腕蓦然一抖，剑光堪堪一斜，剑锋已削向墨染左颈。

此刻变故，当如雷电，变化之快，一般高手根本来不及反应闪躲。

墨染也没有闪躲，他左手将凤璃凰往床角一推，右手在腰间一抹，屋内瞬间雪芒一现，铮地一声响，双剑相击，嗡嗡作声，震声未绝，瞬间两人就已拆了数招，凤璃凰只看见屋内剑光霍霍，墨染磐石般动也不动，那少年寸步难进，只将剑招逼得越来越紧，妄图寻找一击致命的间隙。

少年越攻越急，墨染只淡定拆招，并不急于进攻。见那少年愈加烦躁，墨染微微一笑，突然一剑挥出，击打对手剑刃三寸之处。

“铮——铮——铮”三声响过，少年只觉使剑的虎口一痛，接着一麻，长剑应声落地，墨染的剑尖已抵在他胸口，只须轻轻一送，便能刺入他心脏，要了他的小命。

“哎哟，公子可千万手下留情，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一个粉衣服的小姑娘笑颜如花，打着一盏大红牡丹花的灯笼推门进来。

灯照亮了屋子的同时，墨染手一收，剑已入鞘，动作迅捷，就连凤璃凰都没看清他的剑到底长什么样子。不过当她看到了敌人的脸，不禁哑然失笑。

大眼睛骨溜溜地乱转，薄唇却抿成一条线，虽然败了，却没有丝毫颓色，正是凤璃凰的小小护卫煜弦。

“你的剑可以给我看一眼吗？”他捡起自己的剑收好，又眼巴巴地望着墨染，“我一直以为我这把秋水剑已是绝世无双，没想到山外青山楼外楼，你就让我看一眼好不好？”素来学武之人都对好兵器十分喜爱，煜弦也不例外。此时他语气温和，彷佛刚才拔剑相向的人是别人。

“你摇摇尾巴或许他会给你看上一眼。”凤璃凰白了一眼煜弦，觉得娘亲给自己钦定的这个护卫确实有些，嗯，幼稚？天真？还是缺心眼？

“哎呀，我的主子，一日不见，你怎么瘦得只剩骨头了？”见墨染无视自己，煜弦也不气恼，三步抢到床前，一把扶住凤璃凰肩头，上下打量她，“啧啧，这脸白得，跟刷了石灰似的。”

“你毛手毛脚的给我滚一边去。”若甜一脚踹开煜弦，从怀里掏出两粒紫色药丸，送入凤璃凰口中，不多时，便见凤璃凰脸色渐渐红润，有了血色。

“天香玉露丸？这么珍贵的药现在可以配了吗？”凤璃凰恢复了力气，从床上跳下来，“睡了一天，我这骨头都快睡散了。”

“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一直伫立在门口的如幻这才开口道，“可惜我药理不熟，否则也不会让你受这么多苦。”言语之间，颇有些内疚自责。

若是从前，自有宫中药师潜心研制好药按时调理，又隐居山中身心舒畅，她的痛苦自然要少了许多，但这几个月来，她殚精竭虑，又缺了好药料理，所以每逢毒发，都异常难熬。

“我说过，天命如此，顺其自然嘛。”凤璃凰哈哈笑起来，“那这药到底怎么来的？”

“昨日有一个叫花子突然到客栈找到我，予我一个锦盒，说是他家主人所命，便匆匆离去，我打开一看，一盒子的天香玉露丸。”他顿了顿道，“不知是何人如此用心，又有如此能耐，须知这天香玉露丸对治愈内伤、缓解疼痛、恢复功力等都有奇效，且配方珍贵，不易研制，我已细细查看过了，可放心食用。”

“也许是哪位英雄不小心望见我美丽的容颜，自此一见钟情朝思暮念暗地关怀也说不定，哈哈。”凤璃凰嬉皮笑脸地开着玩笑，缓和因她的病体而沉寂的氛围。

“叫花子的主人......”煜轩不识时务地冒出来一句，“丐帮帮主爱上你了？”

不识时务的后果当然是被凤璃凰追打了好一阵。

不过一直平静无波的墨染却眼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含义不明的笑。

“主子，今天二十一了！”若甜翻翻白眼，提醒她该做正事了。

“哎呀，走吧，走吧，别误了大事！”凤璃凰转转眼珠，昂首向外走去，刚走到门口，又转首回到墨染身边，对着他伸出雪白的手掌。

嗯？

墨染疑惑地挑着眉。

“公子，请赐妾身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人皮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