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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弈·江山棋 第一章 舍不得让你死了
作者:两两 时间:2018-05-16 20:55 字数:3256 字

天耀十五年七月初十。

盛夏的这一日,天气尤为闷热,烈日炙烤过的天宇城,到了夜晚,更如一笼不甘压抑的火炉,在黑暗的角落吞吐着无形火焰,虽是午夜,但人人无法安眠,纷纷聚集在院子里,沉默地摇动着蒲扇,摇落满脸的汗珠。

尽管热潮如火,但不约而同投向宫城的每一双眼睛,都盛满了悲凉、无助和不安。

“铛……铛……铛……”

宫城悠悠传来的撞钟声,第一声响起,人群便不由自主地站起,直到六声之后停歇,方又重重坐回,呼出一口长气。

“幸好……可是……”

一位长者喃喃自语,旁边的人都微微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幸好不是报丧的十二声,陛下尚在;可是六声仍是病危之意,不知陛下能否撑住。

这样的钟声已响了一天一夜,从昨日凌晨到今日深夜,每次响起,都令人惶恐难安。

更加惶恐的,是龙毅宫前跪着的妃嫔公主、皇亲重臣。

几年前陛下身子便有不适,幸有神医温澜亲自入宫,调养了几日方慢慢好转,恢复了往日康健。但近两年,他的身体状况突然又急转直下,从日夜咳嗽、头痛眼花,渐至卧床不起之境地,遍寻温澜而不得,而天下名医俱都束手无策,勉强撑到今日,怕已是强弩之末,再难回天。

左丞相徐子林服拜于地,花白修长的胡子垂落在地上,他只重重地磕了磕头,仰首一声叹息。

太师南咏望向他,两人目光相对,俱都不由自主落下两行眼泪。

如今这天成,可还经得起什么大风大浪?

自陛下病重以来,党争之风盛行,官场中人追名逐利者居多,廉政爱民者甚少,朝局日渐混沌。

去年冬季,东北大寒,陛下特遣右丞相陈木生为钦差大臣,运送国库粮食衣物前往救济,却收到吉州万人联名举报,说陈木生授意门生倒卖粮食,谋取私利,吉州、沈城多地苦等无粮,致数万人冻死饿死,数万难民离乡流离,陛下震怒吐血,虽然严惩补救,但难民四逸,短时间内难以整理妥当。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趁着东北天灾,北渊国趁火打劫,数万大军越过雪原,直入东北腹地,烈焰军奉命阻挡,却因天气恶劣、补给不足而陷入胶着,这一战,便战到了现在,儿郎们吃不饱穿不暖,仍旧拼命抵着,眼巴巴地盼着今年秋收,能将北渊的蛮夷们,打回他们的老家去。

烈焰军是陛下的皇属军,为了军心稳固,即便陛下此刻神思弥留,却仍旧下旨不许任何人将他的病况传到东北。

陛下殚精竭虑,日夜所想的,只是天成的江山社稷。

徐子林的额头又重重磕在地上。

上苍啊,这样的明君,求你千万不要带走!

无数人在心中默默祈祷,就连圣僧落尘,也被延请入宫,在清明殿设坛祈福,然而龙毅宫中,重重帷幕的深处,冰凉的龙床之上,那人形销骨立,就连咳嗽,都细微而虚弱,像窗边那盏风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陛下……”雍容华贵的女子半跪在他身边,精致繁复的发饰衬托着她那张苍白小巧的脸,雾霭蒙蒙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更显得楚楚可怜,哀婉动人。

她用洁白的手帕 温柔的擦拭着他的唇角,那干涩裂皮的嘴唇浸染了鲜血,如何也擦不干净,在那晦暗的面色上便格外的突兀、鲜艳。

他艰难地握住她的手,轻声唤:“燕儿,别哭……朕说过……要护你一生欢喜……”

“对啊,你还说过,要让我当一只自由飞翔的燕子。”她俯下身子,鲜嫩的唇在他脸上轻轻一印,“从九天阁望出去的风景,真美啊……”

她的声音饱含向往,男子昏暗的眼神也慢慢亮了起来,似是想起年少时青梅竹马的美好时光,那时他只是自由自在的闲散皇子,她只是向往江湖的相门小姐,两人常常乔装打扮,溜出皇城,在银雀湖泛舟,在麒麟峰下棋,还曾悄悄攀上九天阁最高处,俯瞰整个天宇的壮丽阔大。

他曾许她逍遥江湖的诺言,最后却让她家破人亡,孤苦伶仃。

若非当年突发战事,若非父皇骤然离世,若非他担上了这不可推卸的责任,燕儿也许会过上她想要的生活。

说到底,自己短短的这一生,无愧轩辕氏,无愧社稷,无愧天成百姓,唯一愧欠的,只有她。

他闭上眼睛,将翻涌到喉头的苦涩咽下,喘了口气,才睁眼道:“可我无法再护着你了,我这身体,再也撑不住了……”

南宫燕扑在他胸膛上,汹涌的眼泪刹那濡湿他的衣襟,压抑悲切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阿澈……求你不要丢下我!在这世上,你是我和念儿唯一的亲人,你若走了,我们孤儿寡母,便只能任由旁人欺辱,若是如此,我更愿意跟你一起走!”

“咳……”轩辕澈注视着她鲜嫩娇艳的容颜,心中泛起层层悲哀,“不!燕儿,你还这般年轻健康……你不该如我……”

南宫燕的哭声愈加凄凉,细细碎碎如窗外因为夏风吹拂而摩挲细响的叶子,“阿澈,我愿意陪你一起……只是……只是念儿……他还未好好看过这世间……我实在不忍剥夺他的将来……可我更舍不得,让他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

轩辕澈强行压住心中翻涌的气血,只觉得太阳穴又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仿佛千万根针狠狠扎进他的头颅,这样的疼痛他忍了一日又一日,被折磨得不似人形,曾经那双挥剑杀敌的手,再也提不动剑挽不动弓,就连抚摸爱人的头发,都做不到……

“啊!”他嘶吼了一声,可除了近在咫尺的人,又有谁能听得到呢?

南宫燕反手握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阿澈,你又痛了吗?我去传太医……”

“不必……没有用了……”轩辕澈张大嘴,像缺水的鱼,拼命地呼吸着,那因为消瘦而高高凸起的颧骨下,蓦然涌现两坨异样的潮红,因为身体痉挛,他说话的声音颤抖不已,“常心呢?笔墨伺候,朕要拟旨……”

“常总管年事已高,长期劳累,终是病倒了,燕儿已派人照料着他。”南宫燕抬起泪痕斑驳的脸,“笔墨倒是常备着,随时可用。”

轩辕澈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连抬头都很困难,更别说提笔写字。

“燕儿年少便常伴陛下身侧,读书练字均在一处,笔迹也十分相似,可为陛下代劳。”南宫燕抬手抹掉眼泪,福了一礼,退到床边的小几,“陛下说什么,燕儿就写什么,再由陛下过目并加盖玉玺,便可万无一失。”

轩辕澈点点头,知这般行事实属无奈,传位诏书非同小可,他力气不济,怕是无法完成。

他平躺在薄被之中,眼睛盯着床顶明黄龙纹,缓了又缓,觉得精神稍复,便轻声道:

“朕即位仅十五年,虽外敌屡犯,但未失寸土,吏治清明,君臣善睦,有所憾者,乃天灾无情,百姓不安,未尽之责,唯期后人。皇子轩辕念,天资聪慧,德才兼备,甚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继朕登基,即皇帝位。诸臣当悉心辅佐,忠于新君,同扶社稷。皇妃南宫燕,珩璜有则,礼教夙娴,封娴懿皇太后,永享尊荣……”

“咳咳……”他剧烈地咳嗽了一阵,这才偏头望来。

南宫燕湿润的眼睛正望着他,表情悲伤,嘴角却噙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怔了怔,南宫燕已缓步走近了来,两行眼泪夺眶而出,“阿澈,谢谢你为我们想得如此周到。”

她俯首望着他的眼睛,唇脂上的香气喷在他的鼻尖。

轩辕澈意识一阵模糊,只听得她温柔而蛊惑的声音幽幽响起。

“现在,改用印了。”

他直觉得哪里不对,脑海中拼命地搜索着蛛丝马迹。

“阿澈,乖,把玉玺拿出来。”

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叫嚣着不要,但手指已顺从地弯曲向下,在那床舷的龙眼上用力一按,随着一阵连环轻响,床头弹出来一只铜铸的龙头,龙头上又有几道复杂机关,他喘着气,呻吟道:“我不成了……”

“你可以的,阿澈。”馥郁的香气似乎更浓了。

脑中的神经似被什么无形的手猛然提起,他情不自禁地往上一窜,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力气,双手抱着那只龙头,一阵穿花般地扭动指点,最后咯噔一声,龙嘴张开,吐出淡青色龙纹玉玺。

他浑身颤抖地抱着玉玺,脸色通红,满头大汗,虚脱地般仰倒在巨大龙床上。

他喘着粗气,身体滚烫四肢僵硬,感受着脑中的疼痛渐渐淡去,意识恢复到患病之前的清醒。

视野里出现那张熟悉的脸,云遮雾绕的眼睛此刻异常明亮,如同两颗盛辉的明珠,嫣红的嘴唇微微上翘,他恍然想起,他很久没见过她这般明朗的笑意了,上一次,还是十六年前,他承诺带她远走高飞逍遥江湖的时候。

可是此时,她为什么会笑得这般开心?

他不敢想,只是微笑着赞叹,“燕儿,你笑得真好看。”

“是啊,本宫很久没有这般开心过了。”她笑着展开手中的圣旨,“阿澈,真是感激你为我安排好了后路,你这么周到,我倒有点舍不得让你死了。”

作者感言:我回来了~~~

过完年感觉状态好差!!

面对着电脑感觉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因为刚好又是新一卷的开始。

最近好忙~我要锻炼身体~

做积极阳光向上的女子~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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