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叶辛阳早就站在门外，想要直接打开门确认苍凉是否安好，却被屋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绑住了双腿。等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艾叶无奈的拍拍他的肩膀后去柜台收款，他听到哭声渐渐弱了下来，可抬起手犹豫着打算敲门的时候，门却被打开，何念戴着苍凉两个耳朵的帽子站在门后，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哥……你怎么会……”

叶辛阳透过缝隙看到在床上坐着的苍凉，看不到表情，但他仍然能想象出她此时有多伤心。他忽略掉何念的问题，想要走过去，何念却拉住了他。

“哥，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似乎是因为你。所以，等她平静下来你再跟她聊聊吧。”

叶辛阳看看一脸认真的何念，第一次没有把他当孩子，把头转向继续当乌龟的苍凉，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的急切：“苍凉，我会把我隐瞒的事全部告诉你，但是你也要给我机会让我说给你听。”

这下好了，两个男孩都在等苍凉的决定。而苍凉，在低头缩在乌龟壳里沉默了片刻后，竟问出了一个风马不相及的问题。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叶姐告诉你的？”

何念黑线，这个问题好白痴，不是小艾草姐姐告密，难不成是他刚才分身给叶辛阳打了个电话？

叶辛阳却心虚的支支吾吾一番，最后还是解释道：“其实四年前你刚来这儿的时候，你说想换新手机新的手机号，我就买了一个送给你，事实上我在你的手机上安装了定位软件，你的位置我可以直接在我的手机上看到……”

……

何念目瞪口呆，忍不住对他伸出了大拇指：“哥，你可真够前卫的。”

叶辛阳默默地接受了何念的表扬，紧张的看着苍凉，这个似乎有一种跟踪她的意味在其中，但他只是担心她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乡迷路，所以才偷偷的给她安装了软件。

苍凉一直没有说话，叶辛阳连忙补上一句：“我以前没有用过，今天是第一次……我找不到你，所以……”

看到一向强势的表哥头一次表现的这么弱，何念忍不住有些同情他，正想跟苍凉说几句好话，苍凉却比他先一步，抬起了头。眼睛有些肿，细心看来眼里已经有了些许血丝，嘴唇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让她看起来很是可怜。

“你说吧，我给你五分钟。”

叶辛阳如蒙大赦，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迅速坐到了苍凉身边，抬头看看职业电灯泡何念，后者在他不动声色的目光中迅速走出去关上了门。

叶辛阳看着她嘴唇上的血迹，忍了又忍不去擦拭，这才开始讲述他的罪状。

“你来这儿的第二天中午，你在客厅陪外婆聊天……”

仿佛大雪只是为了迎接苍凉的到来，圣诞节的第二天雪就停了。叶辛阳休班，经过苍凉房间的时候，看到她房门没有关，房间里很乱。也许是习惯去整理东西，也许只是想帮一帮她，他看了看一楼客厅里聊天的两个人，径直走进她的房间整理着凌乱的床铺和散落的漫画书。

整理的时候听到了微弱的手机铃声，他顺着声音在被子里找到了苍凉的手机，手机上显示了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他正要喊苍凉，电话却突然挂断，一条属着刚才号码的短信蹦了出来。

“你要走就走的干净点，把放在我这儿的书全部带走。”

尽管只是一条短信，但叶辛阳还是从语气中读出了来者不善的语气，正犹豫着要不要拿给苍凉看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号码，归属地是山东青岛。

想了想，叶辛阳接了起来，还没说话，对方已经不屑的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有多坚决，这不还是接我电话了？”

叶辛阳皱皱眉，快步走到窗边，低声问道：“是哪位？”

对方明显没有料到，有些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你小子谁？尹苍凉那个死丫头呢？”

叶辛阳的眉头皱的更紧，忍着想把手机扔掉的冲动，平静的说：“她在楼下，你是哪位。”

对方沉默了几秒，收起了刚才的尖锐的语气。“我是韩城。”

“韩城是谁？”叶辛阳继续问道。

“她没有跟你提过我？”对方很惊讶的样子：“呵，看来她是真下定决心把我忘干净了。”

是前男友？叶辛阳猜测，但苍凉明显一副刚满18岁的样子，这倒像是梦幻初恋男主角。

“你问问她，她的那些书怎么办。”

叶辛阳竖起耳朵听了听若有如无的外婆的笑声，确定她们俩都没有注意到他只好，对着话筒说道：“麻烦你把那些书全部打包，寄到A镇小学音乐部，然后把你的卡号发过来，我会把运费打到你的银行卡。”

对方更加惊讶：“她……不在青岛？怪不得……”

叶辛阳已经不想跟他继续聊下去，“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就挂了。”

“等等！名字是什么？我总得知道收件人姓名吧？写你的名字，还是她的名字？”

叶辛阳把手机重新贴近耳朵：“写我的名字吧，我叫叶辛阳。”

电话被挂断，叶辛阳这才后悔说出他工作的地址，似乎苍凉并不想这个人知道她的位置，但话已出口，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正想着，手机震动两下，叶辛阳打开看了看，果然是那个人的短信。

“既然她已经忘了，就不要再跟她提起我。我会把书寄过去，运费就当做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隐约间听到有人上楼梯的声音，叶辛阳快速把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删除，重新塞到了被子里面。

后来苍凉想要换一个当地的号码，叶辛阳便说要帮她解决。带着她的身份证办了手机号的时候，刚好看到手机专卖店，他毫不犹豫的给她买了一部，买好后在回家前先安装了定位软件并且隐藏，这才将手机当做欢迎她来到小镇的礼物送给了她。

事情就是这样。他从没有见过这个人，只是在接了她的电话后，听到了他的名字。所以，当萧矾一次次的让他怀疑这个人和韩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时，他找准时机问出了他的问题。

叶辛阳不知道五分钟是不是早就到了，但是看苍凉没有反应的样子，似乎她并没有在听。

“苍凉？你有在听吗？”叶辛阳小心翼翼的问道。

苍凉听到叶辛阳喊她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将背在身后的十指松开。长时间用力握紧的神经让她此时手指颤抖，手心传来的疼痛让她慢慢清醒。

“书呢？”

“在学校我的储物柜里……”

“下一次去学校的时候，把它们分给你的学生们吧。”

“哎？”叶辛阳没有反应过来，“要送给孩子们吗？”

苍凉终于扭过头正视叶辛阳，“你知道是什么书吗？”

“我没有拆开过，自收到之日起就一直放在柜子里……”叶辛阳怔怔的回答。

苍凉却忽然释然般的笑了，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上的一块小小的黑渍。

“是十几卷的哆啦A梦。我烧掉了他送的所有漫画，却唯独没有找到那十几卷，我以为我丢了，却没有想到是放在他那边。现在我依然看宫崎骏看夏目友人帐看未闻花名，却再也看不下去哆啦A梦，因为我已经不是那个抱着暗恋男孩的照片就能傻笑一整天的小女孩了，哆啦A梦只是孩子的一个梦而已，不论大雄的哆啦A梦有多神奇，梦醒了，就该做回自己继续现实下去。”

叶辛阳看着苍凉，想了想，抬手把她的头绳摘了下来，丸子头被拆开，长发顺势散落至肩。

“冬天就不要扎丸子头了，不能戴帽子，会冷。”

苍凉笑着看看他，点了点头。

叶辛阳却忽然疑惑的问道：“既然你已经放下了，那为何听到他的名字还会那么难过。”

苍凉收起笑容，认真的看着他。

“我难过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你瞒我。我宁愿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过去，而你明明知道却不向我坦白，搞得我像个傻瓜一样……唔……”

苍凉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她已经被封住了嘴巴。嘴唇上的血迹被对方一点一点的舔舐，像是舔着可口的溏心蛋。

门外的两个人听到里面没有了声音，已经猜到进行到哪一步了。何念笑嘻嘻的吃下一口本打算拿给苍凉的甜点，艾叶一把夺了过来。

“小祖宗，你已经吃了八个人的量了！再吃下去就会变丑的！”

何念却含着叉子，笑的一脸无辜。

“可是很好吃啊。”

嗓子里似乎有着咽不下去的异物，只能吃着甜点让嗓子舒服一点。

“真的，很好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