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佩莫名其妙地送了一方鸳鸯绣帕给昭月，弄得两姐妹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昭华道：“六姐姐这是个什么意思？”

　　昭月疑惑地左右翻看着绣帕，那绣帕以府中玉麟池为背景，绣了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在池中嬉戏，甚是灵巧。她瞧了许久，怎么也琢磨不透昭佩的心思，只好摇头道：“大抵是送给我作贺礼的罢！”

　　昭华却并不这般想，总觉得昭佩今日有些唐突奇怪，可是到底一时也想不通透。

　　昭月收好绣帕交到随身丫鬟秋霜手里，道：“莫想了，或许只是一片好意也说不定。天晚了，我便先回屋了。”

　　昭华颔首，送昭月出院子。

　　后回屋梳洗一番，便就钻进书房，捧起了白芷刚送进来的账册看。

　　昭华共有四处产业，一是她从小长大的平定的布庄，二是离京州不远明扬县的酒楼，还有另两处，是京州的珠宝铺子和城南的十亩地。布庄、酒楼每年大约收益五万两，共计十万两，而珠宝铺子每年则有二十万两的收益。

　　这些都是昭华在外头时一点一点挣起来的。

　　昭华发现自己上苍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时，她便就开始谋划如何更好地在这世上活下去，如何更好地替自己报仇。曹绣莹十几年前是离家出走的，她身上并没有带很多的银两。生下昭华之后，她体弱多病，又要照顾昭华，只能绣些绣品勉强度日。昭华自五岁开始便就开始自己做生意。她吆喝买过母亲的绣品，也摆摊卖过布匹，还买过朱钗，玉镯。这些经历，给她带来了往后的成功。

　　昭华仔细地审查账册，在有错误的地方做上标记。做完这些，她又翻看了布庄和酒楼的掌柜递上来的书信，一一做了答复，便嘱咐芷容：“这两封书信你交给白芷，让她查陈九八百里加紧送到高掌柜和窦掌柜手里。”

　　“是，主子。”

　　**

　　杜仲明从翰林院回来，听说了霍氏要替她姐姐办法事，很是高兴。他道：“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这样大度。”

　　霍氏低眸浅笑：“这都是我应该的。也是我不该，都二十年了才想起来给姐姐办场法事。但愿姐姐不怪我。”

　　杜仲明宽慰道：“如歌那么好的性子，自是不会怪你的。再说了，当年的事情还没有定数，咱们哪能光明正大地去祭拜你姐姐？这两年了，宫里的口松了许多，如今也恰好是时候了。皇上如今的身子愈来愈差，时常与我提起从前的事，若是晓得咱们替你姐姐办法事，也会高兴的。”

　　霍氏微微颔首，唇间含着笑，可眼底却闪过一丝冷笑，“皇上可真是痴心，这么多年了，即便姐姐背叛了国家，却还这样惦念着她。”

　　杜仲明闻言不由得锁起眉峰，“你乱说什么？何谓你姐姐背叛国家？她不是那样的人！如歌是北尧第一位女将军，立下战功赫赫，她怎么可能背叛国家？当初的事情，是皇上被太后逼得没有法子，不然，你姐姐怎么会死？”

　　霍氏面色一僵，神情里闪过一丝恨意，好你个杜仲明啊，果然你心里还惦记着她是不是？

　　霍氏攥一攥双拳，缓缓又松开，她勉强压住愤意，道：“你别生气，是我胡乱说话了。你说得对，姐姐那般好，怎么会通敌叛国呢？”她抚着杜仲明的胸膛，娇嗔道：“好了好了，莫生气了。今儿一天累坏了罢，我特意做了你最爱的糖醋鱼，你来尝尝。”

　　到底多年夫妻，杜仲明也没有真的与霍氏计较，陪着她用了一顿晚膳，夜里又宿在了寿安堂。

　　曹绣莹因为杜仲明没有过来，心里自有些酸楚，辗转反侧一夜，都没有睡着觉。顾嬷嬷早晨来侍奉曹绣莹起床，见曹绣莹红着眼睛，神情憔悴。顾嬷嬷叹道：“主子这是何必？”

　　曹绣莹听到顾嬷嬷的话，眼里的泪水刷地就落了下来。她抿着唇，也不说话。

　　顾嬷嬷又心疼又无奈，想要出言劝慰几句，可是想起自家小姐在姑爷的这件事上固执如顽石，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好劝道：“主子莫要伤心。老爷这也是为了侯府安宁。府里有大夫人，还有几位姨娘，老爷不可能只陪着您一个人。”

　　曹绣莹咬一咬唇，讷讷地点了点头。　

　　恰时，杜仲明正好进门来，见曹绣莹落着泪歪在床边，不由得脑仁一疼。又哭了，她何时能够不这般小气？他是晋安侯爷，家有发妻、姨娘、通房，可不止她一个女人。自己待她已经是恩宠之极，怎么还不满足？

　　若非看在曹家的面上，这样小家子气的女子，自己是绝对不会去接回来的。

　　杜仲明压一压心里的不悦，才又上前说话：“怎么了这是，怎么又哭了？”隐隐透着些许不耐烦。

　　可是曹绣莹却迟钝地没有觉察，她一见到杜仲明，便就扑了上去，埋在他的胸膛里便是一阵地哭。杜仲明微一踉跄，轻轻推开曹绣莹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曹绣莹憋着嘴，“你昨儿去哪儿了，怎么没有回来？”好似在责问杜仲明。

　　杜仲明顿起恼意，有些不高兴道：“昨儿我宿在幽兰房里了。过些日子是幽兰的寿辰，我与她商量商量寿辰如何办，怎么这都不行么？”

　　这些日子杜仲明对曹绣莹一直是有应必求的，曹绣莹是第一次见到杜仲明发脾气。她微微一僵，泪珠滚滚落下，“那你为何不与我说一声，让我白白等了一夜？”

　　面对曹绣莹这样的责问，杜仲明不由得就想起霍氏的大度，心里对曹绣莹更不耐烦了几分：“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一个男人，做什么事情、去什么地方都要一一向你汇报么？我还要去翰林院，先走了！”

　　“仲明！”

　　曹绣莹没有料到杜仲明竟然会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呆呆地愣在那儿，眼里的泪水一层又一层地漫过眼眶。

　　顾嬷嬷无奈之极，不知该如何劝慰曹绣莹。而九小姐又上了家学，这该怎么办才好？

　　好不容易挨到昭华回府，顾嬷嬷连忙请了昭华去劝。

　　昭华见母亲如此，顿时心里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她上前一步道：“娘，发生何事了？”

　　曹绣莹哭了一日，双眼红肿得厉害，嗓子也有些发哑：“你爹爹昨日宿在大夫人房里，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早晨问他，他还要对我凶。昭华，你说你爹爹他是不是不爱我了？”

　　昭华闻言不禁想要翻一个白眼。她没有见过比曹绣莹还要蠢的女人。若曹绣莹不是将她辛苦养大的母亲，她一定会将她劈头盖脸地骂一顿。

　　“娘，你怎能去问爹爹？你问爹爹，爹爹还以为您小气不大度呢！”昭华耐着性子说话，免得又触及她母亲脆弱的神经。

　　曹绣莹用帕子拭一拭眼泪，柔美之姿，噙着泪珠，甚为楚楚可怜，可惜杜仲明瞧不到。她抽泣一声，继而道：“我也只是问问，也没有旁的意思。可是你爹爹却要发火扔下我就走。”

　　说着说着，眼泪便就要掉落下来。

　　昭华轻叹一声，“娘，您没有旁的意思，可爹爹却不是这般想的。爹爹要去夫人房里或者姨娘房里，你都不应该过问的。”

　　“可是……”

　　昭华拧着眉，“没有什么可是。爹爹，您要记得，如今爹爹还爱您，可以依着您的性子。可按您这样的性子，爹爹是忍受不了多久的。你愈紧着爹爹，就会将爹爹推得太远。”

　　在杜仲明与曹绣莹的这段关系中，除去杜仲明的生性凉薄，很大程度上，曹绣莹也要负上责任。她将爱情看得太重，觉得离开爱情便就不能活，所以她用力地抓住杜仲明，让他透不过气来。

　　这般的情况下，杜仲明怎么会不想逃？

　　曹绣莹听了昭华这话，不由得垂下了眸思索。

　　昭华退出清秋阁，留给母亲足够思考的空间。

　　昭华回了自己的院子， 芷容侍候她用膳。方用完膳，正欲梳洗，窗下却探上了一个脑袋，惊得昭华倒退了两步。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白芷。

　　白芷摸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姐，吓着你了？”

　　昭华稳一稳心绪，方道：“你深夜来府里，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么？”

　　白芷翻窗进来，给昭华行了一礼，方道：“主子，先前您要我找的芷荷，找到了！”

　　“找到了？如今在何处？”这些日子惦记着昭月的事情，一时竟忘了那芷荷。

　　白芷道：“她住在城西的一户农家里。平日都窝在家里，甚少出门，也没有什么人上门去找过她。”

　　昭华面色沉峻，吩咐道：“你给我好好看着她，记下与她来往的人。等到能用上她的时候，我再给你消息。”

　　“是，主子。”

　　昭华又问道：“陈九去送信了没有？”

　　白芷答道：“早晨去了。主子，陈九让奴婢问您一句，若是高掌柜不听话，那怎么办？”

　　昭华眨一眨眼，琥珀色瞳仁之上闪过一丝寒光，“若是不听话，那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白芷微微一怔，旋即道：“奴婢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