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起来,唤了宫女来为她梳洗打扮,她进宫来没有带丫鬟,用她的话来说,那是不想害了她们,因为,这里是见不得人的地方。
进来的是昨夜秋曲尘就已经见过的宫女雁玉,她梳着小巧的双髻,头上只插了根翠绿的小簪子,着了一身淡淡的粉红裙裳,模样还算得上标致,尤其是一对乌亮圆溜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瞧这样子也不过十四五岁,比秋曲尘还要小些,她像春日里迎风而绽放的桃花,娇俏可爱,她不由得心中甚是喜欢她。
她的手脚很是麻利,为秋曲尘梳了一个很端庄的云绾髻,头上插了根绯红色的桃心银丝流苏,一朵十二拱一颗小指头大小圆润的珍珠花,耳上戴一对椭圆珍珠红宝石坠,摇曳生辉。她亲自挑了一件淡紫红色撒花的上裳,襟口是绣着淡红黄色海棠纹样,底是紫红为衬,袖口却是秋香色纹碎花图案。一件浅蓝色银丝边儿百褶裙,裙上绣着大片大片的海棠花瓣,脚蹬一双轻软短靴,颜色是极为柔和的粉,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寸步莲花,秋曲尘望着镜中那人,肤光胜雪、淡眉如烟,一对眸子莹然有光,闪烁如星,神采飞扬。小巧翘鼻玲珑有致,两片薄唇微抿,却少了丝血色。若是脸颊有些红晕,这模样,是极为绝美清丽的。
秋曲尘静静看着,淡淡的表情,半晌,才对身边的雁玉说:“咱们走,去拜见皇上和皇后。”
太子月云清站在安禧殿门口,孤高冷傲的盯着眼前那一片迎春而开的花海,走进了,他一身正红色团爪龙图案宽袍衣,负手而站,长身玉立,墨黑般的头发似瀑布一样垂下,仅用一根淡紫色发丝松松竖起,头上连一根簪子都没有,过于简单的俊逸潇洒中却又带着天生就不可阻挡的贵气和冷傲。秋曲尘缓缓走过去,在他跟前微微一欠身子,静静道:“妾身见过太子殿下。”
月云清转过身,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冷冷的看着她,她被他看的很不自在,忙把头别向一边,说:“太子殿下,皇上和皇后娘娘想必等急了。”
月云清哼了一声,径自扬长而去,秋曲尘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昨夜新婚独守空房,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原本没想着放到心里去,但是今天,今天他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目中无人,她不可能不无动于衷,她有些发呆,直到雁玉再三催促她才急急忙忙追上去,心里头已经将这个冷傲的太子骂了个遍,骂他的吝啬,连一个字都不肯对她说。
秋曲尘赶到延平殿的时候,太子已经坐在一旁悠闲地喝着茶了,帝后正坐在上方,皇帝一身明黄龙袍,袍前绣着三条龙,肩上各有一条,再穿插绣着十二章纹和五色云,脚蹬一双玄履,剑眉插入,双眼透出一股与生俱来的威仪,英气勃发。皇后坐在皇帝右手边,面目含笑,柳眉弯弯,因才是开春,天气还是微有些凉意,皇后便着了身春穿朝服,戴凤冠,两博鬓上饰十二钿,冠上衔明珠一颗,腰佩玉革带,再佩上各样装饰,坐在皇帝身边,一副帝后和谐,秋曲尘心中微微叹息,自古以来的皇后,从来都是悲哀的。不,又何其是皇后呢?那些困于深宫的女子,又是怎样的可怜?
拜见了帝后,秋曲尘便坐在月云清身边,一起听着帝后的教诲。皇帝一直都不说话,只是安详平静的坐着,皇后看着他们两个恭敬地坐着,笑说:“如今你们已大婚了,今后就要相敬如宾,和睦共处了。”
月云清淡淡的回她:“儿臣谨遵教诲。”说完这话连看都不看秋曲尘一眼,秋曲尘甚至怀疑这个太子压根儿就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难道真是这宫中美女太多了以至于她这等姿色一点都吸引不住他?这也太有挫折了。她暗暗叹息一声,也恭恭敬敬回皇后:“臣媳谨遵母后教导。”
皇后欣慰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说:“刚进宫来,太子妃难免对一切事物比较熟悉,清儿你这几日就多陪陪太子妃吧。”
皇上在一旁温和的说:“这几日朝廷的事就先放一放,陪着太子妃好好游游东宫。”
月云清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悦之色,然后才勉强的点点头,皇后和皇上只当没有看见,秋曲尘见他们没有别的反应也不多说什么,只装得低眉顺目一副大家闺秀淑女模样。
皇上扭头问皇后:“为太子妃安排了哪处住所?”
皇后笑说:“定不能委屈了太子妃的,已经安排了东宫西边儿的紫苑让太子妃住下。”
皇上“嗯”了一声,“紫苑倒是个好地方,那里风景甚优,皇后真是体贴啊。”
皇后笑靥若花,秋曲尘忙起身下跪,嘴上感激说:“多谢母后。”
皇后连忙叫她起来,皇上又在一旁问她:“太子妃可曾读过些什么书?”
秋曲尘起身柔柔答道:“不曾好好读过,只认得些字罢了,家父曾说过女子无才便是福,只需识得几本女训和德行言就好。”
皇后笑着对皇上说:“我瞧着太子妃真是讨人喜欢,这媳妇儿可真是娶对了。”
皇上也是颇为高兴,又问我:“可会弹奏些曲子?”
秋曲尘轻轻摇头,低声说:“只对琵琶和古琴略知一二。”
皇上接着问:“那…可会作画?”
秋曲尘摇摇头,心里其实是有些紧张的,皇后脸上有些失望的表情,大概是见她什么都不会吧,觉得这太子妃也忒愚笨了吧,皇上倒是一脸意味不明的盯着她,月云清低头玩弄着他手上的碧玉鹦鹉血丝扳指,一圈又一圈的转着,听她说什么都不会时,只抬眼鄙视的撇了她一眼。
秋曲尘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又和帝后闲聊了几句便同月云清一起告辞了。出了门月云清就拂袖而去,正眼都不瞅她一眼。
雁玉陪着秋曲尘一同去了紫苑,一听说这是皇后娘娘特别赐住的地方,随身的宫人都雀跃欢喜的打扫紫苑。
刚坐下了喝了口茶,边听人报说东边儿的碧水苑来了人,再一听,是比秋曲尘早两年进宫的侧妃崔初柔来向她请安来了。秋曲尘连忙叫人把她迎进来,奉上茶水点心招呼着,她换了身家常衣裳才出去相迎。
崔初柔静静坐着,玉葱般的手在反拧着那淡绿色的手帕,见秋曲尘出来了,连忙上前向她恭恭敬敬一拜,清脆的声音喊道:“妾身拜见姐姐。”然后又从她身边的宫女那接过一杯茶,恭敬的递给她,“请姐姐用茶。”
秋曲尘接过茶杯,只是过场面的微微抿了一口,然后便笑着叫她起来,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琢磨着她怎么也该有个二十岁左右了吧,比起她,当真是年轻,但是反过来她却要尊称她一句姐姐,可笑啊。只见她尖尖的脸蛋,双眉修长,凤目含愁,唇红如血。着了身梅花纹烟罗裙,头插金嵌米珠小银凤钗,耳边别了朵娇小的芙蓉花,但人却比那芙蓉花还要显得较弱几分,当真是人比花娇。
从头到尾,崔初柔回答她的话一律都是恭恭敬敬没有一丝不妥的,就是看秋曲尘的时候眼睛也是下意识的微垂,若是碰上刁蛮的人,估计也挑不出她的一丝错处来,当真是受了好的家教,想必她也是个端庄贤惠之人吧。
送走了崔初柔后,秋曲尘便去了紫苑前的一个小小的园子里待着,搬了张贵妃椅,再置了个小桌几,弄壶清茶,好好欣赏一下这满园春色,反正除了紫苑的人,也不会有别人再来了。
转念却又想到了那个淡漠倨傲的太子月云清,心中很是郁闷一番,虽说她是相国之女,虽说这桩婚事是政治婚姻,但,也用不着这样不屑于她啊,自问没有得罪过他吧?为什么每次见她都会是这种表情?
月绣天朝,当今皇上共育有四子二女,分别是二皇子月逸清。四皇子月云清,也就是太子。五皇子月子清,七皇子月风清。还有三公主月婉儿已经嫁给平郡王为正妃,六公主月瑾儿也在两年前嫁到南疆做了族长夫人。原本是有个大皇子的,只是不知何缘故在几年前就死了,所以才立的四皇子月云清为太子。
月云清今年已有二十三岁,比秋曲尘足足大了六岁,在二十一世纪对她来说怎么着也是个老男人了,没想到如今成了她的丈夫,不知道是不是她前世做的坏事太多了,这一世要造受报应,可似乎,她前世虽不是个大慈大悲之人却也是个安分守己的良好公民啊。天应怜她...随即又想到在地府中阎王对她说的那番话,她本是曲尘仙子,下凡来受劫难来了,可是…东宫一如深似海,倒是步步惊心,步步为难。难道说,她今后的日子都要在深宫中消磨时光,然后这第二劫就算是过了?有这么简单?还是,另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