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缨想过尊主想象过一代尊主的样子,该是老态龙钟,白须及地,一张饱含风霜的脸上被岁月的尖刀刻下纵横交错的
沟壑。
却从来没有想过,尊主分外的年轻,竟与苏景策的年纪相仿。
按照苏景策所言,这尊主在他儿时便已是双十年华的偏偏少年,收他为徒已经是近二十年的事了,就算他也同他们一
样返老还童了那么几年,可现在这样也不像是二十多的男人。
一时间,夜缨看着这所谓的尊主,脸上乍晴乍雨手脚局促都不知往哪放的合适。眼前要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也许
她会和颜悦色的尊称尊主再出言感谢。
可如今在她面前的分明就是与自己实际年龄一般模样的少年,一想便是别扭。
她仔细瞟了瞟那张不算俊朗但耐看的面容,心生疑惑,难不成这尊主不仅有回天之力还有驻颜之术?
夜缨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想法又是吓了一条,容颜永驻这种秘术是历代帝王穷尽毕生也想追求的,想当年秦始皇寻灵
丹妙药不就为了个长生不死?那眼前这尊主是否真的能长生?
片刻间,诸多想法已经在她脑袋里一闪而过,不得不说她的思维还是挺开阔的,堪比天马行空,但转念一想,她又否
决了长生的想法,因上山前苏景策就说过,带她来是见尊主最后一面,难不成苏景策在骗她?这会她已经不知不觉拧
紧了眉头。
所谓的尊主坐在四角竹椅上并未看她,而是从半开的轩台往外望去,可见晴空无云。他似乎察觉了夜缨的目光,又好
像不甚在意,缓缓言道:“听策儿说,你是命数中的异数,你可知异数为何异数?”
夜缨一听从他嘴里说出‘策儿’狠狠的抽搐了嘴角,但碍于所谓的高人,还是乖巧的一五一十回答:“缨儿不知,请
尊主明示。”
“异数”尊主叹了口气,望着天际的流云眸光深不可测,“在我施法之时曾推算天命,策儿的命数本是天子命
格,所以顺应天命让他活过来,而你的出现却打乱了命数,我现在虽然算不出这其中的曲折,可知?”
夜缨错愕,苏景策是天子,难怪他说他要推翻的天朝统治,她一介女流能影响什么格局,只当怕是尊主一时想不头侧
于是跟她挂了关系。
尊主并未真的侦讯她的意见,继续言道:“我只是希望,不管以后如何,你必须站在策儿的阵线,也许你的决定对于
他很重要。”
“哦。”夜缨愣了半天,原是这尊主变相的嘱咐她而已,在夜缨想来,以后不管什么事她应该没有能力去左右苏景策
的道路,而且,也不可能有这个能耐去阻挡他,尊主该是多虑了。
半晌,他没有再说话,只是一袭灰色的粗布衫子着在身上,又恰是逆光,�在阴影里,恍然间如同与暗色溶为一体,
不见其人。
若不是,他起身的动作,夜缨会以为他不知何时消失在了房间里。
尊主起身也不于她说话,缓步走到一处阴暗的角落里捧起一个陶罐来,土质的陶罐上压着红布密封的很好。
雕着凤凰图腾的浮雕上有厚厚的尘土,他拂手抹去递到她面前:“我体态减弱,是不能教导你练武了,你咬破手指滴
上一滴血在盖上。”
夜缨不明所以,这盖子除了雕刻精细,不见有什么奇特之处,但见中央有小孔,按照尊主的意思咬破食指,一滴鲜红
如珠的液体顺着不大的伤口留下,在指尖晃了两晃。
“啪嗒”
盖子不知是何质料,是石不是石,是木不是木,血滴上去在盖上像珠子一般滚了滚,稳稳当当停在了盖上的小孔。
只见,那小孔仿若一张小嘴,吸的却不是鲜血,而是颜色,原本殷红的血珠子转眼渐渐变成了粉色,最后成了透明,
宛如水晶。
夜缨咋舌,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盖子一时间竟一股热血冲上脑门,这难道是个宝贝不成?
尊主难得的笑笑,“看来它们喜欢你这主人,”说着,尖着手将盖上的透明珠子拾在手中,摊在她面前:“吞下去,
这东西便与你心意相通。”
夜缨颤巍巍接过,鬼使神差举着珠子便含在嘴里,珠子的质地很硬,没想到入口即化,苦涩的味道刺激着舌尖,使得
整个口腔隐隐发麻。
那苦涩蔓延开顺着喉咙而下,她脑袋一阵嗡鸣,心里突然震撼,她清晰的感觉到罐子里的东西在动,很多很多,却又
看不透罐子里密封的到底是什么。
很明显,是活的,她怔怔的瞧着罐子傻了,难不成这里面装的如同神话故事里的三千恶鬼,现在认她为主,放出来岂
不是苍生浩劫。
神话故事里这种操纵恶鬼的人通常都是丧心病狂,贪欲极大,到最后没有一个是能善终的。这时,她才有了后怕,她
怎么这么莽撞,若是这尊主居心不良,想把她当一杆枪使,到最后可能会被这些恶鬼反噬!
她想吐,可是那东西已经汇聚五脏六腑,深入骨髓,已不是她能控制的。
尊主拍了拍陶罐,觉得夜缨的反应有些好笑,还好并未生怒,看穿了她的心思安抚道:“这东西并不是什么邪恶的东
西,这是你的保命符,一把无形的利剑,切记,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贸然打开。”
夜缨半信半疑,捧着陶罐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心却余悸未消,“这东西有这么神?是什么?”
他只笑不答,走上一张石榻盘腿坐下,闭目养神。
夜缨愕然,高人都这样?说话云山雾里的,根本听不懂其中含义,她伸手敲了敲陶罐举在耳畔倾听,里面好像本就是
空的根本就没东西。
她琢磨半晌,既然不让打开又不说明白,她索性将手搭在盖上用力的去扣,她想,这样总能让这尊主出言阻止把话说
明白,可惜她掰半天,小脸憋得通红,吃奶的劲用上也没将盖子掰开一条缝。
气不打一处来,这罐子到底封的有多牢,还说能救她一命呢,就这破玩意儿真到紧急的时刻,难道把这罐子当武器砸
别人去?
砸也得够坚固才行,可她手里的明明是个陶罐!
真是气得她只咬牙,想要开口问个明白,又碍着方才拧了半天没拧开盖子的尴尬,索性将陶罐用力砸在了地上,什么
破玩意儿还不如一把真矛实剑来的自在。
没想到那陶罐像是藤球,非但没有摔破反而弹起老高又落下,又弹起,一声声‘吱吱吱吱’的声音顺着陶罐的起伏一
会高一会低,听来分外的诡异。
这一举动总算是惹的尊主睁开了法眼,“本尊从不打妄语,这东西说你保你一命便不会骗你,好生保管起来,他已经
认你为主,你不管将它丢在哪,心念一动,自然会回到你手上。”
“啊?”夜缨张着嘴看着跳来跳去的陶罐惊呼:“它真的有这么神奇?”
尊主缄默,又闭上眼来,打坐的姿势一尘不变,夜缨攥紧小拳头恨的只咬牙,不过看那陶罐终于是不跳了滚了滚滚到
一处桌角下,想起他所言的遑论不由心念一动。
陶罐本是卡在桌角,没想到夜缨动了那么一个小小的念头,那陶罐竟然自己滚出桌子然后像是一只小鸟,腾地升空,
她下意识的摊开手来。说时迟那氏快,转眼陶罐已经落在她手心,不偏不倚。
夜缨这回真是蒙了,注视着陶罐傻愣着,她现在已经不得不相信这个东西的能耐,不管里面是什么,炸药还是恶鬼,
但至少是她心神能控制的东西。
这时苏景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后,若有所思盯着她手中陶罐良久紧抿的唇角微启:“是个宝贝。”
夜缨木讷的扭过头看着他,“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苏景策摇首,“尊主将这东西放在那个角落里已经几十年了,从来没挪动过,既然赠予你必然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
他指了指墙角,是方才尊主从那抱陶罐的地方,夜缨不明就里,放几十年不动就是好东西了吗?那人埋在地里上百年
数千年不是也就枯骨一副?
她还没说出口,这便苏景策已经冷面喝道:“跪下!”
语罢,她脚上一疼,只闻竹楼板上发出一声闷响,而膝盖传来的痛楚让她几乎惨叫出声,身侧的苏景策随着她跪下,
两人就这么跪在竹板上,对着那一张石榻。
夜缨恼怒,这么就被人强迫下跪了!因是相府长大,至幼并未像皇室那般见祖宗便要跪安,算起来除了跌倒还正没向
谁跪过。
不等她发火,苏景策的脸色已铁青,垂眉低眼好似面临大敌的悲呛,又好似深恶痛绝的扼腕。
“策儿,不必行此大礼。”尊主缓缓睁开眼,灰色的瞳眸里清澈如水,可见精神抖擞。
苏景策却毫无预兆的往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夜缨在身侧不禁背脊发凉,这是真正的磕头啊,每一次撞击发出的
声响之大,她甚至都感觉自己的脑门发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