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拓道:“大哥还好?”
小云答:“方才刚刚醒,许是料到你要来了。”
萧拓忙道:“大哥已经醒了?还请嫂子带路。”
小云在前面引路,一路带着萧拓进了吴沛生的房。
萧拓看着吴沛生,铁青脸毫无表情的吴沛生直让萧拓觉得冷。
萧拓问小云:“大哥这是怎么了?”
小云答道:“老人家都说病重之后的人容易这样,丢了魂了,要找得回来才好。”
萧拓脑子里蹦出在大蛮曾经见过的场景,如此看来,吴沛生是见了大蛮来的人了,可是是什么大蛮人,莫非他还和大蛮人有着联系,萧拓顿时觉得更加心寒,眼前的兄弟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再信任,这一个跟自己逃出大蛮,一路上同生共死的兄弟,如今却用这样残酷的事实向他证明,自己最亲近的兄弟却藏着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小云不知他为何如此出神,只道被吓住了不知该如何应酬,自己便有意无意道:“我家将军带回来个姑娘,正是萧将军的故人。”
萧拓抬头看着小云。
小云道:“将军可想去探望一下故人?”说着用手指了指青青房间的方向,“萧将军不是生人,自便就是了,我就不相陪了。”
萧拓正要挪步。小云又道:“萧将军,人是我家将军冒死带回来的,如今是我吴将军的府的人,将军知道轻重。”
萧拓觉得脚沉得走不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姑娘就是她?和吴沛生一起被发现,被救回来?”
小云又把吴沛生身上落下的披肩重新整好,只淡淡道:“正是,将军应该早就有了揣测不是吗?”
萧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才走到了青青的屋外,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熟悉的琴声,拨着旧的曲调,他却没有勇气推开屋门。
突然,琴声中断了,萧拓越发心神不定起来,在屋门外一圈又一圈的徘徊,等着琴声再响起来,他能再猜度琴声里的哀叹,可久久,琴声却沉寂着仿佛要永远沉寂下去,萧拓抬头看看,这熟悉的院子如今一片萧索,才过了不过十几天的时间。
十几天前他们去狩猎场,几天前她失踪,现在她重新被找到,却已经隔着这么多人和事。她变得不可接近了,会不会自己在她的心里眼里也是如此,不可接近的冰山,却永远散发着只有两个人才懂的憧憬。
萧拓隔着屋墙站着,回想这不过一个月来的事情,回想着相遇相知,回想着不久前才有的相互依靠,那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在马房外面,马房里的是两个最普通的人,却懂得互相撑持。
自她失踪之后,萧拓才发现自己开始魂不守舍,每当和公主相伴出外跑马,他常常失却了跑马的方向,公主也常常郁郁寡欢,萧拓看到消沉的公主最内疚,因为一个只懂得天真的生活的女孩子的快乐被自己剥夺得一干二净,却全是因为自己没办法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萧拓不自觉把手抚上冰冷的屋墙,仿佛这样就能触到自己心中流着血的空缺。
突然屋内传来一声重重的响声,仿佛有杯盘摔碎的响声。
萧拓下意识的推门而入,却见到那女孩摔在一片狼藉里,仿佛是抓了桌子要站起身却终于倒下,连同着桌子上的茶杯茶盘一起做了牺牲品。
萧拓最先看到的却是嘴角,青青的嘴角是咬在一起的,这意味着什么,冰山要更加冰冷还是所有的冰块都要瓦解,萧拓不知道也不敢想。却再也不敢看她的眼睛,一把把仍摔在地上的青青抱起,安置好,这才愣在原地。许久许久,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马上转身要离开,却终究迈不开步。
青青却只是盯着他看,仔仔细细地看。
萧拓终于坐下了,坐在琴旁。
青青开口道:“你骑白马走远的时候,我就在后面,我等着等着,我盼着下一秒你就会回头,你会笑着到我面前,牵着我的手说你一直都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萧拓好容易压住了喉头的哽咽,努力平静着道:“今日,你跟我走。”
青青道:“然后呢?做驸马府的侍女还是侍妾?然后一样被困在四方天,一年年看黄叶落地?”
“我如今什么都有了,倒比不得从前孑然一身?还是你早已另有所属?”萧拓带着愠意。
青青看着他,声音却涩着:“原来我们中间隔着那么厚的一面墙,你有了俗世向往的全部东西,去也会了对我的中伤。”
萧拓悔得重击一下面前的琴木,嗡地一声闷响。
萧拓颤着声音道:“从狩猎到现在不过十几日,他给了你什么,让你开始和我生疏,什么高墙?我如今来寻你,只能见你据我于千里之外,可是才不过十几日,有什么要这样来不及,一副决绝的样子。”
青青:“才不过十几日?可人事早不同,我曾下定决心等你到你回头那日,可上天让我已经死过一次,我的等待今日也该歇息了。”
萧拓紧紧地盯着她:“可是我的等待开始了。”
青青只觉得心里一紧,声音却愈加低了:“你什么时候能厌了所有的东西,能甘心情愿的说一声走。”
萧拓站起身,慢慢踱到她身边,伸出手去,却终于没能触到她的表情,手却已经收了回去:“等到你肯接受我拥有的一切的时候。”
青青知道,因为他的那句“等”给了自己那么强烈的心悸,让她愿意再努力尝试最后一次,如果能得到哪怕永远无法兑现的期限,她也可以给自己未来的等待一个期望,但是她却终于再一次遍体鳞伤:“蹉跎就意味着错过。”
萧拓顿了顿,许久,才咽了重重的一声哽咽,强自平淡道:“如果有一天你想到了我,还能找到我,能不能别放弃见我的念头?”
说完,灌了铅的脚步仍旧勉强抬起来,凝视了青青深深的一眼,带着决然转身要朝门外走去。
身后却突然传来重重的一声重响,青青跌在地上。青青知道,她看到萧拓转身走的这一刻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说一句等一等,这一句几近脱口而出的冲动控制着她,她要拉住要走远的萧拓,忘记了自己那双腿。
伏在地上的青青第一次放任自己,眼里心里所有的痛和不舍一起迸发出来,双臂却被萧拓搀起来,重新坐起来的青青终于伸出自己的双臂环住了萧拓。
青青感觉到萧拓的双手是颤抖的,跟自己的情感迸发那么一致,却只能加剧她内心里疼痛的扩张:“我知道你为什么非要坚持你的东西,我全都知道,这几天的时间里我知道了很多的你,我知道你在抢属于你的东西。”
萧拓的双手却更加颤抖。
青青:“可是我也想是那个你一直想要抢的东西,我被关在那个四合院里的时候所有的时候我都在想你会突然出现在门外,或者窗外,拉着我走,就像风筝一样,你为什么那个时候就不来抢我呢,为什么我就不能值得你去抢一回?”
萧拓只能拼力抱着她,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知道他要怎么开口告诉她,他要走的路充满了罪恶,他更不知道他要怎么开口告诉她,他想占有她,跟所有的男人一样,但是却不知道在她面前怎么做一个罪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