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能够确定季娆身上没有任何内力,身子的虚弱也不像是习武之人?”明宣帝食指在桌案上轻叩着,神情有几分疑惑,“可她若是不会武功,又是怎么带着容景从刺客手中逃脱的?难不成,容景跟朕说了谎话?”
徐子徽单膝跪在明宣帝面前,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胡太医为郡主诊脉时也说过,郡主身子虚弱,而微臣也仔细看过,朝华郡主手上肌肤光滑如玉,不像是经常使用兵器之人。”
“况且微臣觉得,白丞相不像是会欺瞒圣上的人。毕竟刺客对宫里不如朝华郡主和白丞相熟悉,而白丞相又提前发现了刺客的存在,他们二位能够逃脱也不算是怪事。”
听完徐子徽这番话,明宣帝眼中的疑惑仍旧没有消退,他怎样也想不通,没有武功在身的季娆是怎么在刺客手中活下来的。
徐子徽抬头看见明宣帝的神色,心底便觉得泛起凉意,皇上什么都好,可就是疑心太重,他跟在明宣帝身边也有五年多了,在这种时候,却不敢多说一句。
他对着明宣帝身边的太监喜得使了个眼色。
喜得不着痕迹的点点头,上前替明宣帝揉捏起肩膀来,嘴里说道,“皇上,依奴才看,朝华郡主此次能够逃出生天,全凭了运气。听胡太医说,郡主身上的伤口,最深的都露出了骨头,也就是侥幸逃过了这一劫罢了。”
明宣帝闻言,看了看喜得,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个老东西,说的倒是没错,是朕想多了。传朕旨意,赐朝华郡主星罗锦缎十匹,生肌膏三盒。”
虽是受了重伤,但按照宫中的规矩,季娆是不得在未央宫中留宿的。因而明宣帝旨意下来的时候,季娆已经在第三道宫门前了。
盛京皇宫共三道宫门,第一道是内宫门,也就是各宫妃子的居所,第二道宫门设立在颐棠园和未央宫之间,而第三道宫门一出,就算是完全离开了皇城中。
“皇上有旨,赐朝华郡主星罗锦缎十匹,生肌膏三盒。朝华郡主,请接旨。”喜得握着明宣帝的圣旨,恭敬的站在季娆的马车面前。
在红笺和莲冬的搀扶下,季娆勉强从马车上走下来,在喜得面前行了跪拜大礼,“朝华领旨谢恩。”
在送季娆出宫时,淑妃就将红笺和莲冬送回了季娆的身边。
“这生肌膏是宫中贡药,郡主记着,每日睡前覆在伤口处,持续半年的时间,伤痕就会消失了。”喜得贴在季娆耳边轻轻说道。
季娆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放在喜得的手中,道,“朝华谢过公公提点。”
喜得也不推迟,将金子拿在手中,退开一步,道,“皇上还等着奴才回宫复命,奴才这就告辞了。”
“公公慢走。”
季娆颔首行礼道。
等喜得的身影消失在深宫中,她才在红笺和莲冬的搀扶下,费力的回到马车之中。
她这一身伤势,是真的严重。
拉着白容景从刺客的包围中冲出来,她几乎是浑身都布满了伤口,尤其是其中一个刺客的临死一击,造成的伤口已经能够看到森森白骨了。
要是换成她以前的身体,也就随意包扎就行了,她一时间没有顾虑太多,为了解开心底的迷惑,走进了那处宫殿。
没想到拖到后面,竟然差点感染破伤风。
马车渐渐驶出了宫外,顾虑到赶车的车夫是淑妃派来的人,马车外还跟着徐子徽手下的侍卫,季娆只和红笺莲冬交代了两句场面上的话,就靠在车里,昏昏沉沉的闭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一炷香左右,马车停了下来。
淑妃早在季娆出宫之前,就派人先到季府中知会过蒋氏了,所以季娆一到季府,就已经有大夫在府里候着她了。
看到季娆从马车上下来,面色惨白,蒋氏眼底暗喜,口中却说道,“娆儿可算是回来了,二婶听到消息的时候,心都漏跳了一拍,这,后面是……?”
蒋氏想从红笺手中接过季娆,被红笺刻意避了过去,正巧看到了跟在马车后面的一车赏赐。
“这是皇上怜惜,赏赐给我的绸缎和药物。”季娆淡淡的说道,脸上看不出丝毫痛苦,好像满身伤痕的人不是她一样。
蒋氏被季娆这句话一惊,不甘的看了一眼那车东西,说道,“皇上的赏赐,自然要好生安放才是,来人,把这车东西搬到库房中去。”
这是要明着抢了!
红笺面色一冷,刚要开口,季娆轻笑着将她拦住,便听到跟在身后的侍卫说道,“季夫人,皇上的赏赐是赐给郡主的。徐大人吩咐了,让卑职等人将这份赏赐送入到郡主的院子中,还请夫人不要为难卑职。”
蒋氏面色一僵,冷哼了一声,道,“皇上的赏赐,自然是要给娆儿的。本夫人也是让下面的人送到娆儿的库房里去,就不劳烦这位侍卫大人了。”
季娆松开了红笺的手,走到蒋氏面前,浅笑颔首道,“二婶的好意我心领了。”
又走到那名侍卫面前,行了蹲礼道,“麻烦把这些东西送到我的院中吧,有劳了。”
见季娆说完,红笺和莲冬忙上前搀扶住季娆,将她扶进了禾景院里。
看到季娆这个模样走进来,暮秋本来欲迎上来,又暗自退了下去,站在人群中。
等进了房里,季娆才身子一软,倒在了床上,牵动了伤口,血迹染上了外衫。
红笺和莲冬对视一眼,慌忙帮扶着季娆躺好,替她褪去了外面的衣物。
才做完这些事情,就听到暮秋敲门的声音,她道,“郡主,王大夫在院子外候着了,是否请他进来?”
红笺看着瘫软在床上的季娆,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一咬牙,道,“暮秋,请王大夫进来。”
她飞快替季娆将被子盖好,而后转身,握住莲冬的手,轻声说道,“莲冬,你这会儿直接去侍卫那儿,把生肌膏取回来,然后再用其他的药膏顶替,记着,别让其他人知道。”
看着红笺恳求的目光,莲冬重重的点了点头,朝着门外走去。
莲冬刚离开,暮秋就带着王大夫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屋里只剩下红笺一个人了,暮秋撇了撇嘴,虽没说什么,但面上的嘲讽意味是却是显而易见。
红笺不愿和她计较,侧身对王大夫说道,“大夫您请。”
季娆的手腕上覆盖着一张白娟,王大夫将药箱放在地上,坐在凳子上,替季娆诊脉。
片刻后,他惊恐的看向红笺,从椅子上站起来,拎着药箱就欲往院子里走去,嘴里还说着,“郡主这病,老朽只怕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红笺一急,伸手拦住大夫,道,“王大夫且慢!”
看着暮秋还在屋里站着,她蹙眉道,“你先去打一盆热水过来。”
季娆没有打算将暮秋培养成心腹,而红笺也觉得暮秋的行事举动不妥,在红笺看来,这件事情,没有必要让暮秋知道。
等暮秋不情不愿的走出去之后,她才开口解释道,“大夫莫慌,郡主这刀伤,宫里的贵人也是清楚的。大夫只需要替郡主看病便是。”
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季娆刻意跟红笺和莲冬两人嘱咐过,不得肆意外传。而淑妃派来传消息的人也说得模糊不清,只说是季娆受了伤而已。
所以这王大夫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一诊出季娆是受了刀伤,便不愿再替季娆看诊了,生怕自己卷入了什么阴谋之中。
红笺正是看出来这一点,才将暮秋支开,好言跟大夫解释。
得到红笺这句话,王大夫这才巍巍颤颤的再替季娆诊脉,刷刷提笔写下一张药方,交到红笺手中。
“多谢王大夫。”红笺得了药方,脸色舒缓了几分,她嘱咐道,“郡主受伤此事,干系重大,还望大夫不要外传,要是有人问起,只说是感了风寒即可。”
王大夫得了红笺的忠告,点点头,道,“多谢姑娘提点,老朽明白了。姑娘也要记得,这药每日服用两次,熬药时切忌要熬上一个时辰才可,然后这是外敷的药物,姑娘拿好。”
红笺点点头,郑重的把药方收在怀里。
她将王大夫送到院中,考虑到季娆在房里无人伺候,便招了一个小丫环来将王大夫送出院子,转身往季娆房里走去。
只是令红笺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就已经有人走进了房中。
她冷着脸推开了虚掩着的房门,正看到暮秋拿着帕子,轻轻的替季娆擦拭着额头浸出的冷汗。
“红笺,你回来了?我刚刚打好热水回来,既然你回来了,我就不耽误你了。”
暮秋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和红笺说话时,也一改平日里冷嘲暗讽,看着红笺的眼神有些躲闪。
红笺心生疑惑,却不动神色的道,“既然这样,你就下去吧。我伺候郡主就可以了。”
暮秋应了一声,将手里的帕子放到红笺手中,匆匆走出了房门。
刚走出房门,她就伸手捂住胸口,难掩脸上的惊恐和害怕。
郡主她进宫一趟,竟然受了刀伤?!
这,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不行,不行,她不能看着红笺包庇下去,她要去告诉夫人!